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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纠正

韩佑被推得倒在一边,伏在御榻的扶手上咳嗽,咳得眼泪沾了满脸。他在朦胧中看到皇帝踩着满地碎片的地板走了出去,厚重的殿门打开,又重重关上。

殿内在暴风骤雨后突然安静下来,冯可探头探脑地在门口看了一眼,立即被里头的惨状吓住。赶紧小跑着上前,将韩佑扶起来,“韩侍郎,这……这是怎么了?”

韩佑喉咙很痛,说不出话来,只摇头,用袖子掩面,擦掉脸上咳出来的眼泪。

冯可看到他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指印,联想到刚才皇帝走出门去的脸色,大概猜到他们发生了什么。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乱成一团的御榻,又给韩佑倒上一杯温茶,在旁边站了一会儿,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地劝道:“哎,韩侍郎,您这是何苦呢?”

见韩佑不说话,他又道:“陛下还是个孩子,您何必跟他置气。这么多年了,您还不了解他啊?忍让一下就过去了。”

韩佑摇摇头,指了指喉咙表示自己现在没办法开口,请冯公公见谅,又喝了一口水,把杯子放在一边,站起身准备离开。

冯可见他脖子上的指印红得吓人,拉住他让他等一等,然后在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个红木方盒,打开来,从里面拿出一个青釉弦纹的小瓷瓶递给他:“侍郎大人用一点伤药吧。”

韩佑伸手在脖子上触了触,碰一下都觉得疼,便接过瓶子,用口型说:“多谢。”

冯可扶着他,小心翼翼地绕开地上的碎瓷片,走到门口又停下来看了看天色。此时还未过申时,天色尚早,冯可想了一下,躬身对韩佑说:“大人等一下,我去安排个马车送您回府。”

冯可是宫里的老人了,知道韩佑这个样子从宫中出去,若是被有心人看到,不知道会在京中传成什么样子。而韩佑也明白这个道理,立刻会意地点点头,用口型说:“冯公公费心了。”

韩佑等在门口的这么一小会儿,几个内侍悄无声息地进了殿,轻手轻脚地收拾被弄得一团糟的御榻和地面。长乐宫里的人都听到了刚才皇帝摔东西的声音,以及那一声带着雷霆之怒的吼声,各自战战兢兢不敢大声出气,更不敢抬头看韩侍郎一眼,埋着头做完事情又埋着头悄悄走了。韩佑往里看了一眼,殿内又恢复了平日的洁净规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冯可很快回来。车是他亲自找来的,直接停在了长乐宫门口。他把韩佑送上车,小声道:“等陛下气消了,老奴就让人去府上给大人递个话,大人再进宫来跟陛下服个软哄一哄吧!”

韩佑和皇帝从前也闹过不愉快,冯可以为他们和以前一样,只不过这一次吵得严重一点罢了。但是韩佑知道,这一次不一样了。

衣服已经被浸得全部湿透了,凉凉地贴在背上。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只感到背后也疼得厉害,可能是摔在矮几上的时候磕伤了。他很少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今天确实从身到心都是狼狈不堪的。他不想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他觉得自己既不够勇敢,又不够坦荡,甚至开始厌恶这样的自己。

马车用的是冯可的牌子,一路畅通无阻出了宫,快得让韩佑感到了一点落荒而逃的悲哀。

他坐在昏暗的马车里想,韩景略啊韩景略,你又想要好名声,又想要皇帝喜欢你;又要去争夺那个高位,又要让世人说你赢得光明正大。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你太贪心了。

回府的路上,韩佑做了一个决定。如今已经不可能和皇帝回到过去的关系,摆在他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坦坦荡荡地做一个佞臣,要么快刀斩乱麻和皇帝割断这层联系。

这个决定对他来说并不艰难,他可以忽略掉心里那点酸楚。可是夏司言……韩佑犹豫了一瞬,又在心里说服自己,陛下也总会长大的,这点少年荒唐的事,对皇帝来说,很快就会过去。

马车把韩佑送进了府,停在轿厅里。韩三立刻迎上来,满面笑容地给驾车的内侍和随车的护卫打赏了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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