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鸭子上架不容拒绝,杨楚航拿着吹风机忽然有些想笑,开了小档暖风,评价他的行为。
“不愧是律师,嘴上功夫我不如你。”
“那也不一定。”郁少池忽然仰头,两人呼吸一瞬间交错,他又偏开一些看他,“不过,楚航哥你现在这样照顾我,以后要是犯法了,我给你辩护,少判几年当做报答。”
“有你这么报答人的?”
“术业有专攻,这就是我的专攻。”
杨楚航觉得他幼稚,所以忍不住像对他小侄女那样捏了把郁少池的脸,对方没躲,脸上的笑还挂着。
等他收回手时,郁少池连忙抓着那只手,贴着自己的脸颊,“楚航哥,不知道为什么,你给我一种家人的感觉。”
“嗯?”
郁少池望着他,收敛了笑意,把吹风机关了减少噪声,声音也轻了些,“在这个世界上,我已经没有家人了,一个都没有...”
“你爸呢?”杨楚航几乎脱口而出,但这样说不对,他连忙解释道:“和梁先生聊天的那次,他提起你,说过。”
“陆建远吗?他不配做我父亲。”郁少池收回手淡淡笑着,左手握着自己的右手,无端带了距离也冷淡起来,低声道:“五年前,我亲自送他进去了。”
杨楚航知道他的意思。
郁少池把自己的亲生父亲送去坐牢,在五年前,也就是说,他才二十不到就已经步入社会。
年少成名,其中的案子就包括他父亲这一个。
“少池...”杨楚航不清楚其中缘由,但不管何种缘由,亲手将亲人送进去的感觉一定不好受。
郁少池保持那抹笑,不在乎道:“楚航哥,都过去了,我没事。”
“嗯,都过去了。”杨楚航平时很会安慰人,这时候嘴笨得厉害,除了这四个字他再想不出别的安慰,说多了倒像旁观者的清高,这大概会伤到他。
“楚航哥,你能不能...”郁少池抬眼看着他,眼里勉强撑出来的笑意褪了些,后面的话小声地几乎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他说,“能不能抱抱我。”
杨楚航听见了,弯了点腰揽着肩抱住他。很简单的拥抱,被抱着的人和看上去的一样单薄。
心疼的感觉几乎溢出来,杨楚航在部队时见过各种各样的离散,这是一种旁观来的感同身受。
“你都叫我哥了,我也没弟弟,第一次当哥,不太熟练,但我会把你当亲弟弟照顾的。”
“弟弟?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当你的家人?”
“可以,你愿意的话。”杨楚航手掌摩挲着他的背,轻轻拍了拍,“我妈要是知道多了个儿子,该乐开花了。”
郁少池开始只是小心翼翼碰着他的背,听到他这句话收紧了手臂抱着他的腰,“楚航哥,你真好。”
“好了,饿不饿?我去做饭,你来打下手。”
郁少池有些舍不得这个拥抱,没肯撒手,嘟囔说:“哥,我后面的头发没吹干,贴着脖子难受。”
杨楚航几乎有求必应,开了吹风机接着帮他吹。郁少池在他这里的形象,一天不到就完全颠覆了。
原来,心思缜密,不苟言笑,能言善辩不完全是他。还有缺爱,没安全感,黏人也是小郁律师。
没等到小侄女来,郁少池远比他说得忙,十分钟八个电话那种忙。
杨楚航先给他做了几道菜,陪他吃了些送人直接去了事务所。临下车,郁少池肉眼可见不舍,生怕是黄粱一梦,他小心问:“楚航哥,我无聊的时候能给你打电话吗?”
杨楚航则道:“小郁律师这么忙,无聊都得排队吧。”
“那睡前,我睡不着想给你打电话,可以吗?”郁少池解开安全带,垂下手,“失眠症,安眠药都治不了,又不想大剂量服用…”
“是药三分毒,别吃了。”杨楚航认真道:“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我有的是时间。”
“好,谢谢楚航哥。”郁少池面上瞬间挂了笑,不由分说轻轻抱了下他,几秒钟时间退回来,“我忙了,睡前给你打电话。”
“好。”
回去路上出于好奇,杨楚航上网查了郁少池当年的案子,确实有一个叫陆建远的男人涉嫌故意伤害罪入狱,失手杀害的那人正是郁荣佳,郁少池的生母。
这个案子比较特殊,案发在十多年前,最近五年翻案重审才有现在的结果。
杨楚航心沉了沉,难道郁少池是因为他母亲才去学法的?当初他也还只是个孩子,满心仇恨学一个专业,只为将父亲绳之以法…
煎熬的又岂止是审判的那几个日夜。
杨楚航点支烟又翻了几个页面,郁少池的资料中少不了一家叫‘余岁’的孤儿院,看得多了,杨楚航不由眉头紧锁,心中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冒出来。
或者说,当初他母亲死后,郁少池被送去了这家孤儿院…
所以,他说他没有家人,但凡有亲人也不至于去孤儿院吧。
这之后,杨楚航依旧如往常抽空去医院照顾梁先生,每次去都能见到郁少池,两人会一起离开,吃饭聊近况。
半月后的一天下午,郁少池买了束康乃馨抱着。“楚航哥,陪我去个地方?”
自从上次车胎坏了,送去 4S店将就保养一直放在那。他出门都是挤地铁,有杨楚航在就坐他的车。
要去这个地方导航都难找到,靠郁少池指路,望着腐朽掉漆的门牌,杨楚航依稀能辨别出‘余岁’两个字。
难怪杨楚航在地图上找不到这个孤儿院,原来是荒废了。
“江奶奶住在这,她是这儿的院长,好心人越来越多了,孤儿院搬到更好的地方,有了大众熟知的名字,什么都变了,只有江奶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