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杨峥嵘褶皱的脸一瞬扭曲,咬牙道:“我没冤枉你,你确实和一个男人有了瓜葛,是吗?”
昨晚他什么都没问,杨楚航自己先跪下了,想着正在气头上,双方都需要冷静,不料冷静一晚上,等来一句‘没错’。
杨峥嵘的嗓门本就大,由于情绪激动,吼出的声音更是震耳,“我杨峥嵘是这样教育你的?是教你长大了去玩一个男人?你在部队这些年,学了什么?”
“爸!”杨楚航抬头,足足看了五六秒,坚定道:“我不觉得喜欢一个男人有什么可耻。来之前我已经想得很清楚,我会和他在一起,一定会。”
“你再说一遍!”
杨楚航面色不改,字字铿锵,“我会和他在一起,怎么样都会。”
红木柜最上一层架着一把长长的戒尺,杨峥嵘气急大步过去拿在手中,用戒尺指着杨楚航的脸,“嘴硬是吧,我让你嘴硬!”
品相极佳的紫檀木戒尺在此之前仅用来收藏,现在大力抽打在杨楚航的背上,响动惊飞窗边的鸟。
被打的人重重吸了一口气,压抑着,不愿发出一丁点声音。他越是这样,杨峥嵘那股恨铁不成钢的气焰越上头,手上的动作越用力,一鞭鞭抽下去。唾沫横飞,念念有词。
“我没你这样的儿子,不改也得给我改,我就是把戒尺抽烂了,也要和你说清楚,杨家不是女人都别想进门,否则通通给我滚出去。”
杨楚航没撑住,背往下塌了塌,低下头仍是一声不吭。痛感一点点蔓延,脖颈上的青筋暴露,肤色泛红。每一下不躲不让,生生挨下。
他喜欢郁少池,爱意萌生并被他发现的时候,他就已经预知了后果。他都认。
“嘴硬,还嘴硬!打不死你个兔崽子!”杨峥嵘继续挥动戒尺,手上青筋凸起,可想而知力道有多大。自己眼眶也红了一圈。
温锦说起的那天他恍惚了很久,男人和男人在一起这件事简直闻所未闻,但这件事偏偏发生在他儿子身上,就在他身边,他不能接受一点也不能。
赵志巧一直在门口听声音,光听戒尺拍在皮肉上的闷声,却听不见儿子半点声响,以为人被打昏了,一向做事有条不紊,温温柔柔的她大力推开书房门。
画面令她呼吸一窒,好好的衬衫几乎让杨峥嵘抽烂了,血迹透过衣物渗透出来。这样血腥的场面她没见过,顿时吓得手抖,不管不顾扑到儿子面前护着,哭道:“别打了,别打我儿子,你心怎么这么狠,看不见流血了吗?”
“让开,打死了好,丢人的东西!”又是两下,第三下因为赵志巧挡着,他紧急一偏拍在旁边的方桌上,戒尺裂开了一道裂缝。
赵志巧痛哭出声,抱着杨楚航的头护在怀里,“从小到大你管过他吗?扔他进部队,那么小的孩子就送进去吃苦了,你现在倒想起来管他了,早干嘛去了!”
她抹了眼泪,大声道:“你要打就打在我身上,我生的儿子,我没管好,你打我,打死我得了!”
杨楚航指尖细细颤抖,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落在红木地板上,咬牙挨过一阵痛楚,低声道:“妈,我没事,您先出去,我和爸好好聊聊。”
赵志巧听不进去,情绪仍旧激动,“你们这是好好聊吗?土匪流氓都比你爸斯文!杨峥嵘,你这棍子要再敢往我儿子身上落,咱们就离婚,你不待见他我也不待见你!”
“妇人之仁!”杨峥嵘将戒尺重重扔在地上,咬牙道:“要么跪着别动,要么滚出去!”
人出去了,赵志巧仍在哽咽,检查儿子的伤势,努力憋着抽泣没出声。杨楚航知道大概皮开肉绽了,这点伤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就是怕吓到赵志巧。
他往旁边跪了一些,“妈,您去看看我爸,他估计气头上,心里也不好受。”
知道儿子的用意,她抹着眼泪起来。这件事要说清楚,否则孩子要承受的打就不止这一顿。
杨楚航在书房门关上后,吃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身子控制不住往下沉了沉,他爸下手可比小时候疼多了,人是老了,力道不减当年。
他摸出手机,半小时前郁少池曾经来过电话,他现在的声音不太正常,怕被对方听出什么,但不回电话过去,郁少池该胡思乱想了。
杨楚航拨电话过去前反复试了试自己的声音,差不多了才拨出去。
“楚航哥?”
郁少池的声音传出,没见着人都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 一定带着笑,可能手上还玩着别的东西,就是不知道他昨天有没有把午饭吃了,还有晚饭。
“我已经准备要吃午饭了。”郁少池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手上转着一支中性笔,没几圈就落在桌上,又捡起来接着转。
“九点就准备吃午饭啊,不过,我也快吃了。”
郁少池听出杨楚航声音的不寻常,沙沙地带着一丝慵懒,如同刚睡醒的疲倦,总之没什么力气。
“楚航哥,你不会还没起吧,都几点了,还在睡觉,懒鬼。”
“回家嘛,肯定要好好休息,就当放假了。”
“嗯,”郁少池沉默一会儿,“今天会回来吗?我现在已经很想你了。”他的声音在说‘很想你’的时候夹杂着一点点失落和委屈。
杨楚航当然想回去,但现在还不能,他父亲还没消气。
“我得在这边陪他们两三天,少池,两三天我就回来了,很快的。”
杨楚航声音依旧没睡醒,郁少池听出他言语之间似有似无的敷衍之意,有点不开心。但一想到他才刚睡醒,在心里默默原谅了他。
甘耀明的影子从透明的玻璃门移过来,大概要说案子的事,郁少池主动挂了电话。
他疲惫地吐出一口气,揉了揉酸涩的眼皮,没抬头。
甘耀明把文件放他桌上,脸色也不那么好,“郁律师,要不您这两天在家办公吧……”
闻言,郁少池抬头,眉头微微皱起,“是他们试图扭曲事实,我为什么要受他们的影响躲起来?”
“我只是觉得,好端端的律所被这些不相关的人堵着,难免影响心态,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好好休息了,身体怎么扛得住?”
“一个星期后不是要出庭吗?”。
“您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网上的言论一边倒,这对您来说非常的不利……”
郁少池摇头,不再打算针对这个案件发表任何看法,他所拿到的资料,以及证据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他打官司,从不需要别人来教。
昨晚记者堵人后,林阳一整天就待在事务所,没事就守着郁少池,那架势就好像临时请了一个贴身保镖。
他从外买了一碗粥带回来,在桌上腾出一小块位置,把粥放上去,打开还冒热气。郁少池整天忙工作,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还跟打了鸡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