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有杂质的液体是良好的导体。边若飞所站的位置很快就变成了绝对领域, 只要他想，就可以用更小的力量发动与方才相差无几的攻击。
所有人都没敢第一时间上前去触他的霉头, 即使是一向桀骜不驯的塞缪尔和尉斯简, 都选择了在此刻缄默。
埃尔维斯有些担心地看着将自己的手悄然甩开的边若飞。他的指尖有些发麻，即使那些电流刻意避开了他，但直接接触“发电机”本人, 依旧会有一定程度的伤害。
卡洛斯在电流迸发的一刻就收起了自己大半的本体，只余下黑金色交织的虫甲将大半个身体覆盖住, 洁白的羽翅严丝合缝地收拢，严密地反射了电流的冲击。
几片白色的羽毛缓缓落在地面上, 下一刻就被雨水打湿。
卡洛斯这次没有任何犹豫地往金发青年的身边靠拢, 即使隔着雨幕，那金色的瞳孔仿佛也会反光一样, 分外引人注目。
“站在那别动。”边若飞却是拒绝了他的靠近, 自己也迅速往后退了两步。
一向高高在上而唯我独尊的虫皇，在此刻脚步微顿，竟然真的顺从了他的话，停下来不再动弹。
“我有话想说。”边若飞撩开被雨水浸湿的刘海, 露出光洁的额头。
他的心情其实称不上美妙，但嘴唇却像是自动会说话一样不吐不快。
“你们不要再打了, 要打去练舞室打。”边若飞淡定地说道, 成功在下一刻收获了六张迷茫的脸庞。
——即使这些人之中有的表情很内敛, 但眼神的茫然却骗不了人。
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 即使没人懂自己的玩梗，边若飞依然感到自己舒服了。
“练舞室？”源零第一个探出头，发出疑问，保持了作为人工智能基本的探究与机器学习精神。
“咳，”边若飞干咳一声，说，“没什么，刚刚我不小心嘴瓢了。”
“我只是觉得，稍微有点困扰。”金发青年漫不经心的语调几乎要淹没在滂沱的大雨之中。
他抬起那双上挑的眼睛，黑色的眼镜框架半遮住他的神色，只有微微拉平的唇角泄露了青年的心思。
卡洛斯只觉得呼吸变得细微沉闷，但以虫皇的身体素质在区区大雨中本不该感到任何限制。此刻，他看着面前的青年，只觉得两人的距离似乎瞬间被拉远了。
前一天还在耳鬓厮磨，温柔地按摩他尾钩的伴侣，今天就表现出另一种程度上的冷酷无情。
高阶虫族并没有一个交往对象的规定，但是能与之交尾的伴侣却在漫长的一生之中有且仅有一个。
虫皇从来不会在意人类的感情波动，也从不试图理解他们细微的情绪变化。即使是追随他的其余虫族，包括同出一个母巢的布伦特在内，他也没有在意过这些个体的感受。
然而，在遇到边若飞之后，他却能够明晰而敏锐地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此刻，注视着青年雨中的样子，卡洛斯只觉得内心蒙上了自诞生以来从未有过的阴翳。
“先从……”边若飞避开了卡洛斯的目光，看向曾被自己从笔尖倾注过喜爱的的主角们，“你们开始说起吧。”
“我从不后悔写下那些故事，因为如果我从没有写过小说，我就不可能在这个世界遇见你们了。”他隐约露出了怀念的表情，“来到这里之后，我很高兴能亲眼见到真实活着的你们。”
唐非弃握剑的手动了动，本命剑在雨声中发出不起眼的嗡鸣，应和着此刻内心翻涌的主人。
尉斯简不知从哪里拿到了一把黑色的伞，原本想这么靠近边若飞的他，在听到话之后，一时间有些怔愣和触动。
“我也很高兴遇到你……”塞缪尔自言自语着说，他的声音很小，拄着下巴的模样看起来兴味盎然。只是他或许也意识到了气氛不对劲，这句话只有他自己听清了。
源零悄无声息地坐在一块炭黑的地面上，睁着莹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金发青年。他手背上的仿真肌肤有着些许磨损，在雨滴落在身上的时候，偶尔会泛起些许微弱的电流。
“即使你们全部都背叛我，想杀我……”边若飞顿了一下，“我也没有后悔过创作。”
“我当时想，既然是背叛，那便分道扬镳。”他说，“但你们却又与埃尔维斯一起过来，是想故技重施还是赶尽杀绝？”
听到自己的名字，埃尔维斯张口想要解释，这些人似乎并没有恶意……
边若飞抬起手指按在自己的唇上，示意对方等自己的话说完。
“但你们应当看到了，我的实力在这里。”边若飞想到这，心情又欢脱起来，“想杀我，尽管来。”他的视线扫过在场的那四人。
被瞄到的尉斯简刚想开口解释，却被另一道声音抢先了。
“我不会让他们伤害你。”虫皇脊背挺直，身影颀长而挺拔。他的语速不快，但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理所当然的承诺。
边若飞瞪了他一眼，怒气几乎不存在，更多的反而是被打断中二的不爽（？）。
唐非弃看了卡洛斯一眼，没有与他直接冲突，而是先转向边若飞。
“我不杀你，也不想伤你。要做到怎样的程度，你才愿意相信我，原谅我之前犯下的错误？”
“你身上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边若飞看着他。
唐非弃思索了一下，抬起了自己的本命剑。
“既然当初你想用它来杀我，那现在就以它结束吧。”边若飞回想起自己初初来到这个世界，当时被冰凉的剑架在脖子上，仿佛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的回忆。
况且，对方曾不止一次试图杀掉自己。
年轻的剑修怔了一下。
对于修剑的修士来说，本命剑就是他们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也是最珍贵的武器。
剑在人在，剑毁人亡。
他抿起唇。
在自己所在的那本书里，基本所有的仇敌都已经死在自己的剑下。即使修为毁于一旦，似乎也没有关系。反正，大仇得报，或许正该将一切交还给赋予自己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