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斐低声说道:“我并不是要你现在就答应,你可以思考,随便多久,这也是对我们关系的负责,不要为了答应而答应。”
江重渊摇了摇头,说道:“我不需要思考,我的过去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只是害怕你因此同情我,这才是我不敢说的原因。”
宋星斐安抚地摸了摸江重渊的脑袋,浅浅地笑了:“你总是把同情和喜欢分得很开,但实际上,人类的感情本就是复杂的,我会愿意听你说,是建立在喜欢的基础上,因为我想更了解你,也想知道自己今后该如何和你相处。”
“嗯。”江重渊的表情隐约有了松动的痕迹,他点点头说:“我会慢慢告诉你的,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因为过去太久了,很多事情我甚至忘记了原委,只记得当时的心情,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的世界里似乎就只剩下了恨。”
江重渊笑了笑说:“我以为自己是被诅咒的人,注定是要下地狱的。可是没想到,在下地狱之前遇到了你,忽然就不想死了,只要能看着你,就觉得活着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宋星斐突然发现,他自己好像也是一样,很多记忆消融在了不知名的地方,他渐渐地遗忘了很多过去的事情,他来到这里之前的生活仿佛只是一场梦,梦的城楼在不知不觉间塌陷,如今只剩下了一摊废墟。
可是那些……又好像都不重要了,宋星斐只想抓住眼前,昨日不可追,但他还能和眼前的人一起奔赴属于两个人的未来。
“虽然我承认自己还在喜欢着你,但在一起这件事我还要考虑一下。”宋星斐释然地笑了笑说道:“如果你能顺利度过男友考察期的话,我们才能算作正式在一起。在考察期内,我希望你能带我去了解你,做什么都好,告诉我你爱看的书,喜欢的音乐,或者给我看你小时候的照片……”
“相片吗?”江重渊说完后又沉默了片刻,他走到书房,过了一会又折返回卧室,手里多了一只银色的东西。
宋星斐看清楚那是一只怀表,江重渊轻轻打开怀表的盖子,说道:“这是我祖母留下来的东西,上面的照片里是她,我的母亲,中间那个是我。”
宋星斐有些惊讶江重渊居然真的保存了小时候的照片,他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年久失修却十分古朴精良的怀表,视线落在里面那张小小的照片上。
照片的边角有些磨损,画面也已经泛黄,但宋星斐还是清晰地看到了上面三个人的面孔,头发花白,笑容慈祥的老人,这应该就是江重渊的祖母了。
年幼的江重渊站在两人中间,表情看上去酷酷的,不知道是故意装作冷漠的样子,还是因为拍照当天心情不好,小小的江重渊留着现在来看也并不过时的发型,五官已经初具美少年的规格,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手被一旁的祖母牵着。
画面里唯一有些不和谐的便是右边的年轻女子,江重渊刚才将怀表递给宋星斐的时候说过,照片上是祖母,母亲和他。那么这个穿着酒红色长裙的漂亮女子应该就是江重渊的母亲。
江重渊的眉眼与母亲有七八分相似,即使面无表情时也透着一层淡淡的忧郁气息,同样是漂亮的惊人。
江重渊的妈妈站在二人旁边,离江重渊幼小的身体还有一小段距离,既没有去看江重渊,也没有去牵他的手,如果江重渊不说的话,很难相信这个神情淡漠,似乎刻意疏远江重渊的貌美女人就是江重渊的亲生母亲。
江重渊似乎看出了宋星斐心中的疑虑,他靠近了些,和宋星斐并肩看着,接过那枚怀表,用指腹擦了擦里面的照片,说道:“这就是我小时候的样子,和现在也没什么区别吧?斐哥这么惊讶,是不是在想,为什么我母亲站得离我这么远?”
宋星斐点点头。
江重渊说道:“这张照片是我祖母生日的时候拍的,那个时候我母亲的精神状态已经出现了异常,但是我们谁都没有想到会是有人加害,在我的记忆中,我从小就没有父亲,但是有祖母和母亲在,日子还是照样过。我只记得……她原本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会给我讲睡前故事,会给我买男孩子都喜欢的玩具,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切都变了。”
“她开始喜怒无常,在念睡前故事的时候忽然暴怒地撕掉童话故事书,把作为我生日礼物的模型扔进垃圾桶,因为她在我的脸上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她会突然惊恐,随手抄起身边的东西砸向我。”
“那个时候我以为,是因为我长得像那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我有些怪她,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和那个人生下孩子,但我更恨那个人,也就是江阴,没想到吧,我其实从很早就开始恨他了。”
“后来,我的母亲被送到了精神病院,我和祖母生活在一起,那段时间我甚至觉得轻松了,因为身边已经没有了威胁,他们告诉我,我的母亲变成那样是因为生病了,等她回来,就还是最初那个温柔的母亲。但是在那不久,我听到街坊邻居说,她不会再回来了,因为她在精神病院自杀了。而我的祖母,在她死亡消息后不久也遇害了。”
“所有人都说她是因为接受不了我母亲自杀的事情才跳了河。”
江重渊深深吸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地道:“只有我不相信,因为那天是我的生日……有人给她打了个电话,她出门之前告诉我,蜡烛熄灭之前她就会回来。如果我当时任性一点不让她走……”
宋星斐抱住了江重渊颤抖不已的身体,就像江重渊无数次曾做过得那样,安抚着他的后背,嘴唇轻轻地贴着那冰凉的额头道:“都过去了,重渊,我相信你外婆他在地平线的另一端看着你,她一定也希望你能走出笼罩在你身上的阴影。那个时候的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也没有能力去改变 。”
宋星斐对接下来的故事略有耳闻,大概知道的是,江重渊在那之后被接回了江家,却并没有像童话故事一样过上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的生活,他从一个深渊被抛向另一个深渊,承受着那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一切。
江重渊哭得累了便睡着了,宋星斐给他盖上被子,用纸巾轻轻擦掉他脸上的泪水。
“别走。”江重渊拉住了宋星斐的手,呢喃中带着恳求的意味,颤声重复道:“别走。”
“我不走,我就在这陪着你。”宋星斐回握住了他的手,想了想,轻声说道:“以后也不会走,乖,放心睡吧。”
你是被江重渊胁迫了吗
第93章
江重渊睡下后不久,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宋星斐也松了口气,他坐在床边驻目于江重渊的脸上。
宋星斐想起照片上江重渊的母亲,他们母子的确有很多相像的地方,植入眉眼的优雅和淡漠像在森林中起舞的蓝摩尔福蝶,也像是上帝遗落在人间的神秘宝石,宋星斐看得入神,几乎忘记了时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宋星斐隐约听见门外有响声。那声音应该是从客厅里传来的,宋星斐有些疑惑,难道是保姆买菜回来了?他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钟表,确实到了午饭的时间。
宋星斐轻轻地将江重渊的手臂放在床上,替他掖好被子,见江重渊并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宋星斐小心翼翼地起身走向门口。
刚一到客厅,宋星斐便看到了门外的来客,惊讶地道:“徐总?”
这栋别墅的安保系统十分精密,如果没有通行证或者密码是不可能进入的,宋星斐仅知道徐任青和江重渊有些渊源,但没想到两个人的关系居然这么好。
徐任青是被门外的保镖放进来的,他笑着解释道:“宋总,好久不见啊。别怕别怕,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来找江重渊,他在吗?”
宋星斐迟疑了片刻,说道:“他刚睡着没多久,我去叫他吧。”
徐任青眼皮抖了抖,随即嗤笑道:“大白天睡觉?敢情他把一堆烂摊子都扔给我了,自己躲在温柔乡里做白日梦,啧……”
宋星斐刚想解释,还没开口便听到身后门锁轻响的声音,随之一个冷峻的声音传了出来。
“谁让你过来的?”
江重渊穿着白色的睡袍,姣好的面容上透着一丝不耐烦,颇有种被人打搅的不悦,随后迈着两条修长的腿,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宋星斐下意识地瞥向江重渊腰间的睡袍带子,以及上方半露不露的精致锁骨,总担心那睡袍带子会不会突然松了,江重渊居然穿成这样就出来见客!
徐任青完全没有和宋星斐产生共鸣,他颇为不满地道:“不是你给我的通行证吗?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叫什么吗?过河拆桥!用不着我的时候连人都找不到,还好我聪明,猜到你会在这里。”
江重渊显然没什么耐心同他废话,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找我有事?”
徐任青愣了一下说:“你这不是废话吗,难不成我是来找你劈情操?你以为我很闲吗?”
江重渊没再搭理徐任青,目光转而落向宋星斐,温声道:“斐哥,我有点事,先去书房了。你在卧室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