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顾思禹的脸很小，眉宇舒朗，眼皮的褶皱比一般人要深。一笑起来的时候，好像整个人开心得不行，再睁开眼的时候，那种对方现在开始认真看你的效果特别明显。他一边等孟羡语的答案，一边指了指孟羡语的座位，用眼神无声地问“我可以坐下吗？”这个座位是季屹然的，孟羡语却对顾思禹小鸡啄米一样点头，让他坐在自己的旁边。顾思禹觉得他有点可爱，他对孟羡语极为陌生，只在屏幕里看过几个剪短的cut。那么几个短暂的cut，已经能看出孟羡语的演技突出了。只要在镜头里，他总是表演最自然的那个。面部表情真实可信，还很聪明，既能把角色演出自己的味道，还能演出角色的魅力，让观众代入。顾思禹这个层面的演员，平时多忙，可想而知，所以他基本不是别人特意为他介绍，或者机缘巧合，很难往下认识新生代的演员。只从演戏的角度来看，顾思禹还以为孟羡语是个比较成熟的人，没想到戏外和戏内反差这么大。孟羡语激动地看活生生的顾思禹坐在自己的身边，放在手机上的手蠢蠢欲动，一边苦苦压制着求合影的冲动，一边回顾思禹的问题道：“是李哥，他和我一起来的。”说完，不免想到来之前李池的特殊反应。在孟羡语印象里，李池就是个花花公子哥，还是特别典型那种。这次来见顾思禹，是属于娱乐圈金字塔一级的大明星，按李池平日对娱乐圈的兴趣，应该很乐意才对。但是李池偏偏表现得特别不情愿，到了酒店后，还玩临阵脱逃。孟羡语看了顾思禹一眼又一眼，见顾思禹真不介意的样子，大着胆子问道：“顾老师和李哥是认识的吗？”顾思禹听到他的问题，含笑点头，态度落落大方，说：“认识，旧相识，他去哪儿了？说来，也没有看到季公子。”当着季屹然的面，肯定不会称呼季屹然是季公子，但是孟羡语没想到顾思禹会跟他说起季屹然的这个别称，语气很随意，像朋友间私下里的调侃。孟羡语瞬间觉得顾思禹和他的关系拉近了，忍不住乐得笑起来。他用说悄悄话的口气，凑近和顾思禹低声道：“李哥是不是欠了您什么人情？明明答应过来吃饭，结果到现在也不见踪影，所以季屹然才去找他了，不知道找到了没。”李哥，是叫李池。季公子，却没叫季哥，而直接称呼其名。顾思禹不由又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孟羡语的脸，很好看，塑造空间很大，他不确定李池和季屹然两个人，谁是想替他引荐给自己的。是李池吗？这么多年，李池都回避自己，从来没有做过替人引荐给他的意思，不太可能。所以是季公子的人？他不知道季屹然喜欢什么样的人，以前和李池在一起厮混的时候，也间歇见过季屹然几次。季屹然是李池那一票年轻权贵里的领头羊，大家以他马首是瞻。他和李池关系最好，却又和李池性格截然不同，并不常带女伴男伴在身边。没想到，原来是喜欢孟羡语这样的吗？竟然是乖宝宝型。那李池喜欢什么样的？顾思禹不由想起一串和李池有过绯闻的名单，无奈地笑了笑。“李池不欠我的人情，是我欠他的。”顾思禹和孟羡语轻声解释，他讲话声音不紧不慢，吐字清晰，一开口说长一点的句子，就引入忍不住停下来倾听。顾思禹拿出手机，问孟羡语的手机号，孟羡语理解顾思禹是要加他的微信号，立刻报了出来。等他们加了好友，孟羡语见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终于鼓起勇气对顾思禹道：“顾老师，我其实是你的影迷，能不能和您合影一张照片？”顾思禹好久没见到像孟羡语这么大的小演员，见他这般小心翼翼地，好笑地点点头。好笑之余，心中却不由感慨，有大名鼎鼎的季公子为他的星路保驾护航，还一点不以为傲，这份定力比他当年厉害太多了。“不用叫我老师，你叫李池李哥，我和他差不多大，你也叫我一声哥吧。”顾思禹伸手摸摸他的头。孟羡语抱着存着和顾思禹合影的手机，乐开了怀，笑得眼不见眼，听到顾思禹的话，又是一直点头，说：“是，顾哥！”然后，又把自己平时会携带的马克笔拿出来，对顾思禹说：“顾哥，您再我签个名吧。”顾思禹看他要了合影，又要签名，笑道：“行行行，合影签名，正好给你来个全套。”孟羡语二话不说，拿出了签名簿让他签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记起来的家人的名字，又怕顾思禹误会，说：“我不是要去卖您的签名，就是吧……他们都喜欢您，我今天好不容易见到您……要了自己的，不给他们，他们说不定到我家看到了，和我抢——”“好，都签，还有吗？”顾思禹觉得他性格可爱，无所不应。孟羡语实在想不出自己亲戚的名字了，还是舍不得顾思禹停笔，这么好说话的影帝，一辈子可能碰不上一次，绝不能错过了。他想了想，灵机一动，背对着顾思禹，把自己的衣服一掀说：“顾哥，给我后背也签一个吧！”季屹然拖着李池，姗姗来迟地推开了包厢的大门，就看见孟羡语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衬衫，背对着顾思禹，还弯着腰。顾思禹站在他的屁股后方，他们俩站在桌子的另一边，正好遮住了下半身。从季屹然的角度看上去，姿势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哪怕是被提溜着过来的李池乍一看到这个场面，都忘了挣扎。顾思禹先看到了他们，转身看向他们。季屹然这才看到他手里还拿着一支马克笔，再看孟羡语，就见孟羡语根本连眼神都没给进门的两人，起身对顾思禹说：“顾哥，是不是不好签？那不如签我胳膊上吧，我可以两个星期不洗澡！”什么乱七八糟的，还有，怎么忽然就叫人“顾哥”了？季屹然瞬间没了抓李池的兴趣，他一把松开李池，微微蹙眉走近桌子，看向两人。顾思禹在他们俩进门之后，只第一次的时候，看了一眼李池，之后就没在注意他，对季屹然道：“正在给羡语签名，你们回来了。”说是“你们”，实际，顾思禹并没有多看李池。他把马克笔的笔帽盖上，还给孟羡语，说：“好了，人齐了，下次签吧，下次给你签个够。”孟羡语本来很失落，整个人都蔫了，不过等顾思禹提了下次之后，他又重新复活。收下顾思禹递过来的笔，孟羡语好好放到口袋里，打算珍藏到老，说：“那说好了，顾哥下次我们再约出来吃饭。”顾思禹笑眯眯点头，指了指凳子，让他坐下来说。孟羡语理所当然地坐到了顾思禹的边上，狗腿地站起身去转转盘，拿到茶壶，给顾思禹倒茶。“顾哥，您喝口茶，润润嗓子，最近天干，小心口干。”顾思禹接过他倒的茶，和他说了谢谢，又让他坐下，别瞎忙。孟羡语被顾思禹道谢，受宠若惊地坐了下来。看着垂着眼睛，动作好看地喝茶的顾思禹，觉得天底下没有比顾思禹最好的人了。又温柔又礼貌，演戏还那么厉害，简直没有不完美的地方。李池看得咋舌，他见过孟羡语不少次了，什么时候见过孟羡语这么狗腿地讨好过季屹然过一次？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同样的，李池以为顾思禹见到自己，会要做点什么，生气打骂，哪一样都不意外。他以前做事挺混，气人的本事一流，结果，人轻飘飘地瞥他一眼之后，就再也没有多看了。李池一下子就摸不着顾思禹的心理了，难道真像季屹然说得，真把他忘了？李池一紧张就忍不住凑到季屹然身边，小声嘀咕：“这个孟羡语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啊，你还管不管了？”季屹然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淡淡瞥他一眼，对顾思禹道：“你和羡语认识了？”顾思禹虚握着茶杯，对着季屹然笑着点点头：“刚刚认识了，很可爱的小朋友。”季屹然叫孟羡语小朋友，孟羡语全身抗拒，拒不接受。顾思禹这么叫他，孟羡语两眼冒星，就差拿起旗子为顾思禹的话摇旗助威了。要不长一条尾巴也行，那必定摇成了螺旋桨。季屹然冷眼瞥了一眼没出息又没良心的孟羡语，说：“行，那我就不多嘴介绍了。我去让他们上菜了，羡语，你跟我出来一下。”孟羡语被他点了名，才不情不愿地扭头看他。“上菜，你一个人去就行了，我留下陪顾哥聊天，他一个人坐着多无聊啊。”孟羡语有很多问题想问顾思禹，恨不得一顿饭吃一晚上。在另一边冷宫坐着的李池闻言，不可置信的掏了掏耳朵，嚷嚷：“喂，孟羡语，我难道不是人吗？”他一出声，孟羡语好像才刚刚看到他，吃惊地睁大眼睛看他：“李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你去哪儿了？进来怎么也不和我们打个招呼，吓我一跳。”李池：“……”孟羡语还想和顾思禹告状，说点李池的坏话，让顾思禹对李池有点警戒心，季屹然却有一次叫他，说：“羡语，不要缠人，快点出来。”缠人？孟羡语被季屹然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太过热情。他对顾思禹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一声，说：“顾哥，你有没有嫌我烦？我太激动了，一激动就话多。那我和季屹然出去一下，看看他们什么时候上菜？我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我看看季屹然点了没。”孟羡语一步三回首的被季屹然拖走了，季屹然把他拖到了走廊，随便拉了一个服务员让他们快点上餐之后，就把孟羡语带进了对面没人的包厢。等孟羡语进去之后，他反手把门合上。孟羡语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对密闭的空间，有些抵触，季屹然把他牢牢盯着，伸手把他因为签名的大动作而弄得有些乱的衣摆，整理一下。孟羡语愣了愣，这个行为有些亲密，他第一反应是想推开季屹然的手。季屹然却早有预料一般，一把捉住他的手，把他的手握在掌心。季屹然的视线没有移开他的脸，漆黑的眼珠，在没有拉开窗帘的黯淡光线里，显得尤其透亮，仿佛一眼就能看进人的心底。包厢内很安静，空气中是酒店特有的人工空气清新香味，这么近的距离，可以很清楚地听清彼此的呼吸声。“你干——”嘛字没有吐出来，声音被咽回了喉咙里。只见季屹然忽然把他的手放到自己的唇边，伸出舌头舔他的手指和手心。湿热的吻从他的手心到手背，渐渐上移，到他的手腕。孟羡语被亲得皱起眉头，他说：“你别，季屹然！”季屹然这一次很固执，带着一股不知名的执拗，眼神还放在孟羡语的脸上，仿佛在控诉什么。“你刚刚想要顾思禹签到你的身体上？”季屹然问他。声音不算激烈，但是却又一股不容忽视的冷淡。孟羡语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签到手臂上，又不是要签到内裤上，他已经算比较理智的粉丝了。“唔，”孟羡语含糊说：“又没真的签。”他用另一只手，推了推季屹然，还是推不动。有些气恼：“就算签我的身上，那也是我的事。”季屹然听了他的话，眼神有些锐利，他说：“我都不敢在你身上盖章……”原来是因为这个，之前的时候，孟羡语跟季屹然商议过，他们亲热的时候，不要留印子在皮肤上。季屹然照做了，但是估计很不情愿，隔了那么久，还要吃顾思禹的醋。这算是他们的前尘往事之一，两人都想起来那个时期的甜蜜，一起沉默了一下。孟羡语抬头，看季屹然的侧脸，冷淡的时候，季屹然的英俊都要因此更加显著几分。可能是真生气了吧，孟羡语并没有由此感到高兴的情绪，却也没有对季屹然更生气了，只觉得季屹然幼稚。他说：“那是顾思禹，和你又不一样。”季屹然一副不理解的样子，孟羡语忽然意识到季屹然可能不会有追星的经历，他不用追逐另一个人的背影，或者羡慕别人，对别人产生长期的憧憬情绪。这是他们思想上的隔阂，孟羡语有点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释了，季屹然却道：“那我另一个女孩在一起，叫她往我身上签自己的名字，你怎么想？”孟羡语一下子失语了，“那又不一样，你好小气，季屹然。”我小气？季屹然张开嘴，咬了一下他的手指，“我之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什么问题？孟羡语愣了一下，才把见到顾思禹之前的记忆找回来了。季屹然说：我已经做好和明星谈恋爱的准备了又问他：你做好过和我谈恋爱的心理准备了吗？孟羡语给不出答案，现在季屹然又旧事重提。这么短的时间，中间还有顾思禹的出现，他的大脑哪有空余想别的事。季屹然的手按住他的肩膀，说：“我没立刻要答案，但是也没让你一点都想不来了，转头就忘了。”他质问孟羡语：“你对追求者，一向都这么狠心的吗？”什么啊。孟羡语觉得在季屹然的口中，已经成为彻彻底底的渣男，专门欺骗人的感情。季屹然又把他抱了抱，两人重新回到包厢。包厢内的格局，跟他们离开时的样子，已经有了一些变化。顾思禹用手撑着下巴，正在看手机，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来无聊，但确确实实没有高兴的样子。他的位子没变，最大的变化是李池。李池从离顾思禹最远的位子，移到了和顾思禹隔了一个空位的座位上坐着。孟羡语可以确定他们重新进来的时候，包厢内的气氛是安静的。他看了看顾思禹，顾思禹发现是他，歪了一下脑袋，摘下自己耳朵里无线耳机，对他笑了一下，很高兴的招招手，说：“回来了。”还带上了耳机？孟羡语无法克制地将视线扫过一边的李池脸上，李池脸色不太好看，似乎有些苦恼的样子。孟羡语一见这个架势，下意识抬脚想走到顾思禹边上坐着，坐等一手瓜。刚刚想绕过桌子，季屹然伸手把他拉住，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自己的身边坐下。“你去哪儿？坐好。”警告的目光看了看孟羡语。孟羡语收到警告，拿不定注意，季屹然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拉下来坐着。“闹了人一晚上了，让顾思禹好好吃饭吧，不怕人下次不敢见你啊。”季屹然半开玩笑地说。“哪有。”孟羡语咕哝，却忍不住担心地看顾思禹，怕顾思禹真的跟着点头。顾思禹一听季屹然的话，睁大了一点眼睛，似乎完全没想到一样，把季屹然和孟羡语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孟羡语对季屹然态度跟一般的朋友差不多，不算听话，也不是完全不听话，叫人惊讶的是，季屹然也纵容他，两个人拌拌嘴，但是吃饭的时候，季屹然往他的碗里夹菜，孟羡语也会吃。桌上有两个娱乐圈内的人，话题不用人引导，自然而然地滑向了圈内的动向。这方面，李池和顾思禹是真正的内行，顾思禹说一句，李池就能接下句。但是，只要李池接话，顾思禹就不再往后延伸，挑和孟羡语有关的话题聊，让孟羡语参与和他们的讨论。孟羡语对顾思禹知无不尽，有什么答什么。顾思禹问：“你怎么认识季总呢？”孟羡语倒豆子一样说自己参加一个趴体，当时犯了蠢，把季屹然认成了某家经纪公司新签的男艺人，没想到他不是。这不是变相夸，季公子长得好吗？顾思禹去看季屹然，季屹然安静地低头剥虾，仿佛没听见孟羡语在说什么。那个趴体是李池的生日趴，就见李池脸色一变，顾思禹已经开口问到了核心问题：“什么趴体，你过去干嘛？”孟羡语也不知道，他伸手去拉季屹然的袖子，问：“那是个什么趴体，我到现在还不知道是谁的。”季屹然挑挑眉，把手里剥好的虾放到孟羡语碗里，又把转盘上的酱汁拿到孟羡语的手边，方便他的沾着吃，回道：“你不知道谁的趴体，还去？”视线瞥向李池的方向，李池对他挤眉弄眼，季屹然了然，但是他也不打算替李池隐瞒，这种事隐瞒，顾思禹就会不知道？他都玩了那么多年，顾思禹今时今日的地位，有什么会不知道的呢。“是李池的。”季屹然说，“你觉得好玩吗？”他问孟羡语。孟羡语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夹季屹然碗里的虾蘸酱吃，一口一个，吃得美滋滋的，说：“我就去过一次，以后都没去过了。”季屹然听了他的话，笑了笑，说：“你乖。”孟羡语暗暗瞪他，季屹然问他：“还吃不吃虾了？”孟羡语左思右想，权衡了一下，立马放弃原则，大力点点头，说：“吃。”季屹然说孟羡语乖，言下之意，有些人整天搞这个趴那个趴，既不好玩，又不乖，李池全中，他简直恨死季屹然这个混蛋，今天专门来揭他的短的。果然，顾思禹听了季屹然的话，回了一句“是么”，就没有下文了。临走的时候，李池拖拖拉拉，落到最后，和顾思禹一前一后出门，顾思禹仍然没看他，直到李池想放弃了，顾思禹忽然回头看他一眼，说：“你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没变。”说完，李池就看到顾思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发呆。他还是被留在原地的人。
二更来了~我会看到海星对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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