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是呀。看你拉的货应该也是王家的吧。你若是出头,白挨一顿揍不说,没准还得丢了吃饭的差事,不值当的。”身边其他人也好心劝道。
想到卧病在床等着用钱的老母以及年幼的弟妹,小伙子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没有站出去。但他也不忍心继续看下去,推着车走了。
他一走,也有几个人看不下去,跟着走了。
王琪看着不远处骂骂咧咧的贾富贵,不由的皱了皱眉。
上一世,他隐约听说贾富贵手上出了人命官司,被堂弟王隆花银子买通县太爷遮掩过去了。王隆那边若是出了什么事,王家的其他人都会瞒着他,不让他知道,生怕他看笑话似的。他也不会主动打听,所以知道的并不多。只是不知道这个小孩是不是就是当年贾富贵手中的人命。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死人,还真是有够嚣张的,也难怪最后王家会倒台。
王琪记的他二十五岁那年,也就是距今八年之后,在平遥镇向来无法无天的王家一夜之间忽然垮台。二叔和王隆锒铛入狱,不久便死于狱中。万贯家财全部充公,贾富贵直接被拖到菜市口五马分尸,连带着已经升迁的县太爷和入赘在外的三叔一家都跟着受了牵连。
而他因为被王家除名赶出去多年,早就离开了平遥县改名换姓过上了新的生活,竟然阴差阳错地逃过一劫。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年了。
王家财大气粗,本就惹人眼红,偏偏不知收敛,还纵容贾富贵在平遥县作威作福。县里人对他们积怨已深,这一垮台,自然是墙倒众人推。至于王家倒台的原因,官方明面上的说法是通敌卖国,草菅人命。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牵强,骗骗普通的老百姓还成,王琪却不信。他太了解二叔和堂弟的为人了,他二人钻研了大半辈子,虽然拜高踩低,人品奇差,有些蝇营狗苟的小聪明,但十分懂得拿捏分寸,从不过线,专门溜着边的恶心人。若说投机倒把,欺负欺负普通老百姓,有人罩着,他们自然有恃无恐。可若是附逆谋反,他们断然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再说,自从十几年前定北侯周英在山海关外一举击败北方的犬戎之后,北方再无祸患。如今大梁国有定北、平南、征西三位侯爷坐镇,威震四海。之后的几年里虽然有过一两场战事,但规模都不大。平遥县地处中原,王家的生意也没伸到边关,又有什么敌可通?
总之,王家这事闹的太大,牵扯的人也多。虽然侥幸躲过一劫,但官府显然也没打算放过他这条漏网之鱼,抓捕王琪的告示和悬赏在平遥县贴的满处都是。
王琪害怕劫数难逃,更不敢回平遥县,只能暗地里到处找人使银子向上面打听,看看能不能问出王家获罪的真正缘由。
可惜所有人对此都讳莫如深,最后他也只是知道,二叔他们似乎是惹了京城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这才糟了难。
这件事王琪一直都觉得费解。王家虽然有钱,但也仅限于在平遥县,更没到富可敌国的地步,说到底就是个商贾。再说了,当时三叔的岳父已经过世,三叔也被下放到地方做官,王家在京城可谓是无门无路。就算和京城的大人物有牵扯,依二叔和王隆那溜须拍马的滑头样,巴结都来不及,有可能得罪他们吗?
不惜将整个王家连锅端,连交好的人都不放过。若是没有什么泼天的仇恨,断不会如此狠辣决绝。
“妈的,谁给你这小杂种胆子,敢拿砖头砸老子?”贾富贵的怒骂伴随着凌厉的巴掌声拉回了王琪的神思。
反复给了小孩好几个耳刮子,看着他口鼻流血,贾富贵依旧不解气。
其实要是搁在以前,刚刚赚了一大笔钱之后,贾富贵的心情一般都会很不错的。可要怪就怪今天这钱赚得实在是窝囊。
凭着手里的那幅好画,贾富贵本以为能转手卖个好价钱。可惜任他千算万算,却碰上了流年不利。这么名贵的画,古宝斋的董珏那狗崽子竟然不肯收。不收也就罢了,他可以继续找下家。出了古宝斋,贾富贵一转身便大摇大摆的进了对面的珍宝阁的门。
可这珍宝阁的掌柜更贼,应该是看见他从古宝斋出来的,知道他在里面吃了闭门羹,生生的将八百两银子压成三百两。
在平遥县,能收的起张老头的画的,除了古宝斋就剩下珍宝阁,那掌柜的估计也是看中了这点才死命的压价。
这画本来就是他“借”来的,能多快出手就得多快出手,卖多少钱都是净赚。可贾富贵就是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这边正窝着火,就碰上个半大孩子拿砖头偷袭他。头上险些被砸出个大包之后,贾富贵终于爆发了,正好逮着那孩子撒气。更可恨的是,小孩明明已经被打了个半死,竟是硬撑着,连句求饶的话都没有。这让贾富贵更为火大。
“你他妈的还敢瞪老子,信不信老子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被小孩桀骜不驯的目光/气的差点吐血,贾富贵抬腿给了小孩一脚,还直接揣在人脸上。
挽了挽衣袖,贾富贵还想继续动手。好在他还有一丝的顾虑,瞥见周围有很多人围观,便硬生生的止了动作,给身边的跟班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把小孩带走,心里想着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料理这小杂种,非整的他哭爹喊娘,跪地求饶不可。
这孩子已经被打伤了,若是被贾富贵带走,肯定是凶多吉少,周围的人都有些慌了。王琪却站着不动,没有半点救人的心思。
也不能怪王琪心狠,过了那么多年摸爬滚打的生活,见惯了世态炎凉和人间惨淡,早就练就了一颗越来越硬的心。王琪本就不喜欢多管闲事,更可况现在的他需要韬光养晦,不好明面上和贾富贵起冲突。
况且,眼下那么多人瞅着,万一小孩真的死了,贾富贵肯定脱不了干系。就算有王隆护着过了县太爷那关,也堵不住平遥县的悠悠之口,倒是方便他从中做文章,没准还能借着这件事把王隆一起拉下水。
虽然见死不救实不应该,可见死不救的人多了,他也没有责任一定要救人。王琪心里并无一丝的不安与愧疚,只是好整以暇的瞧着事态发展,心里琢磨着各种利用此事的办法。
“贾二爷,我看这小子倒是有几分骨头,是个有脾性的,长得也行,不如弄去逍遥馆。他这个年纪,不大不小,正合胃口。”盯着小孩的脸,其中一个狗腿子无比猥琐的道。
“逍遥馆”这三个字别人不清楚是什么意思,王琪却一清二楚。那是平遥县的一个暗娼之所,专门给一些喜好另类的人提供幼/妓,也就是一些年轻的男孩和女孩。
至于王琪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说来也很辛酸。上一世他被赶出王家,身无分文,又没有其他谋生的本事,为了吃饭,只能拿起笔写字卖画。
可惜这一行的生意本就萧条,贾富贵又时常派人过来砸他的摊子,弄的没人敢上门。走投无路之际,王琪只能抛开读书人的气节,偷偷为青楼画一些春宫图糊口。逍遥馆的事也是在那个时候无意间听到的,只是没想到,贾富贵早就和这么下作肮脏的地方有了往来。
果然,贾富贵也知道这地方见不得人,一巴掌拍在那个跟班头上,骂道:“你他妈小声点,这么大的嗓门,敲锣呢。”
跟班也知道自己这嘴张的不是地方,连忙唯唯诺诺的认错,趁机左右看了看,发现围观的人根本没有注意,这才放下心。
骂归骂,但是跟班的话贾富贵显然也听进去了,再没有什么地方比逍遥馆更糟践人了,更何况还有银子赚,价钱也不低。看着小孩不肯服输的脸,贾富贵露出一个猥琐的笑。
看贾富贵的表情,显然有意将小孩送到逍遥馆去,王琪心中却是一沉。他自认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也实在不忍心这么小的孩子受到那般的侮辱。
斟酌了片刻,王琪又一次为自己的心软苦笑了一下。他缓缓的拨开了前面挡着的人,往前走了几步。
贾富贵正张罗着身边的跟班把小孩拖走,可惜小孩似乎已经觉察到了危险,一直扭动挣扎,又是踢又是打,有几脚还蹭到了贾富贵身上,留下了脏兮兮的泥印。
小孩的力气虽小,但却拼了全力,一时半会也奈何不得。心里仅存的那点耐心被消磨干净,贾富贵正准备将小孩打晕带走,一个狗腿子看见了人群中的王琪,悄悄的拉了拉贾富贵的衣角,示意他往那边看。
看见王琪的脸,贾富贵眉头一皱,随即一脚把孩子踹翻在地,骂了句:“晦气。”说完也不再理会那孩子,转身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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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这个小孩就是小攻,下一章有两人的对手戏,我们明天见。
第5章 吃瘪
几个狗腿子见主子要撤,不敢怠慢,连忙帮着贾富贵拨开挡着的人,也跟着走了。
走出去老远之后,其中一个狗腿子才疑惑的道:“贾爷,您不是说那个王家大公子不过是个摆设,没什么本事,那您又何必躲着他呢?”
“老子当然不会把那个泥菩萨放在眼里,不过我刚刚把他的画卖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看见他那张脸就烦。再说,那幅画毕竟是张老头送给他的。眼下张老头还没死呢,若他找不到画,去张老头那里告状,有张家撑腰,我跟二爷也不好交代。”贾富贵气哼哼的道:“暂且忍忍吧,他也就剩张老头那点依仗了,只等老头子一咽气,二爷也就没什么顾虑了,到时候肯定会慢慢收拾他。”
“还是爷想的周到,那现在我们去哪里?”狗腿子们点头哈腰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