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纯离开大昭寺的时候,寺里那几个高僧虽说舍不得,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倒也是稀奇。
上了马车后,我问他,他摩挲了下手腕上的佛珠,道:「这世间身具佛缘的又不止我一个。」
这话说得委婉,我听懂了,「有人替了你。」
至纯无言,扯我脸颊,「非要说这么清楚?」
我口齿不清地问他:「是谁啊?」
「你见过的。」
我见过的?
我仔仔细细回忆了一番,迟疑道:「难不成是那胖嘟嘟?」
「胖嘟嘟?」至纯皱眉苦思,然后恍然大悟,「是他,他法号至真。」
「至真?没你的好听。「我笑嘻嘻扑他怀里。
至纯一脸无奈,却道:「他比我适合。」
「为什么?」
至纯像是嫌我愚笨,「我六根不净。」
我沉默地搓搓他的耳垂,问了一个在心里憋了十多年的问题:「我是不是拖累你了?」
他一怔,「何出此言?」
「要是没有我,你这一生何其顺遂。也不用年纪轻轻白了头发。」
至纯头发又白了不少,让我心生恐慌。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他难得生了气,推开我,自己生闷气。
我只好去哄他,想当初,景佑跑到我面前发脾气,生气说不吃饭,我可是会顺着他,千叮嘱万嘱咐御膳房千万不要给太子殿下做饭的。
他脾气硬,我更硬。
可惜,遇上小和尚,我的硬脾气变成了绕指柔。
我先是戳戳他,拉着他衣角,说好听的话,然后再亲他。
就这样,他生气,我哄他,再惹他生气,再哄他……在这个顺序里,我们领略了西北大漠风光,踩过江南的小桥流水。
直到某一天,一觉醒来,我看到至纯全白的头发,才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之中。
至纯睁开眼睛,看着我坐在床上,动也不动,便问道:「怎么了?你不是想去吃城南那家包子吗?」
昨天刚到凉城,听说城南有家包子铺供不应求,早起就有人排队,我便说今天早上早起去买包子。
我沉默不语。
他察觉到不对劲,坐起身,「怎么了?」
我扯了一撮他的头发,脸色沉了下去,「你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看着那白到有些刺眼的头发,嘴唇微张,对上我的眼睛,却又闭上了。
至纯对着我从来不说谎话。
他这副样子,我一看便知道事情有多严重了。
他不想说谎,却又不敢把真话说出来,只能闭上嘴。
「你说话。」
我忍不住推了一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