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栽你怀里了
二零零六年一月十四日,江城。
年说得病了,可是他一直瞒着我。我们好像,都等着对方先说。
不管怎样,总归会积极治疗的。
凌晨三点,杨年说蹑手蹑脚地下床,以最快的速度穿好衣服,在衣架上摸了一件大衣,转身匆匆遁入黑夜。
熟悉的路线和黑暗,蜿蜒在冬夜的凌晨中,杨年说打了个寒碜,在心里默念出第一万遍:
“靠啊,好冷,春天怎么还不来。”
胃中的绞痛一阵阵的撕扯着杨年说脆弱的神经。
“来了?钱呢?”男人靠在墙壁上,嘴里叼着半截子烟。
“我不是来还钱的,我是来......”杨年说在巷子口停下来,“进去吧。”
一间阴潮发霉的地下室,放着一张简陋的床,用各种报纸盖着防灰。
“带不来钱,你用什么来偿还哥几个啊?”
“用身体吗?”乌泱泱的一群人堵在门口,有人打趣到。
杨年说没有选择的权利,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野兽似的男人们像看到猎物般扑上去,瓜分和大快朵颐。
杨年说偏过头去隐藏自己的眼泪,似有若无的推拒被他们全部和他的尊严一起撕碎,丢入粪土。
“阿来,阿来,对不起,阿来......”
“让哥舒服了,你就不用边治疗边还钱了。”
一些狰狞的东西,零落在杨年说的身上,然后抖落。
“操,人晕过去了!走啊!”
“年说,你渴不渴,要不要我帮你倒杯水啊。”
沈易来翻了个身,身边却无人应答。
他只是触碰到一些杨年说残存的体温和床褥,几乎是从床上跳起来,在心里大骂一声。
“现在人跑哪去了?!”沈易来立马翻出手机敲下杨年说的电话号码,“关机了......?”
记忆的碎片有些瞬间闪回,深深地嵌在他的意识里。
说实话,那股霉味把沈易来逼退了一步,但是衣衫不整的杨年说狼狈的躺在床上。
沈易来三步并作两步地窜上去,把杨年说搂在怀里,一手为他整理衣服。
他快心疼死了。
“阿来,他们...他们...答应...不用还钱了...”杨年说虚弱的、含糊的声音在沈易来耳后响起。
沈易来压抑自己的情绪,只觉得半夜的风要把他脸上的泪吹结冰了。
这地方怎么比南极还冷啊。
“年说,你不是说好不瞒着我吗,怎么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你才不听话...”
“我...不想让你...担心。”
“阿来,我好痛,我不想做化疗,好痛。”
“阿来,好冷,春天什么时候来啊。”
“马上就来了,明年也会来的,答应我,到明年。”
“乖,我们病好了就回家,我就带你去玩,再也不来医院,好吗?”
飘渺的呻吟后,杨年说在一片混乱中被抬上救护车。
“846号床的,杨年说先生家属来了吗?”一位年轻的女医生站在病房门口,手中拿着一张表格。
“我。”
“您是他的......哥哥?”
“我是他的爱人。”
医生愣了一下,随后说到:“好,先生,我必须告诉您的是,您的爱人他现在情况比较危急,还没有脱离生命危险,您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沈易来的脸上出现一些亮晶晶的东西。他捂着脸蹲下去,那抽动的脊背,泪水顺着指缝无声地流下去,在地板上激起小小的水花。
在梦里,他看到一身洁白的杨年说,身后开满盛放的百合。
他迈着轻快的步伐,白色衬衫灌满初春的风;他手臂高举,指尖萦绕着一只透明浅淡的蜻蜓,笑声欢快。
脚步深埋草坪,他看起来没有痛苦,没有忧愁。
他转过头,眉眼弯弯,瞳孔炯炯有神。
二零零六年一月二十日,江城。
他的前路光明开阔,只是不再有我。
二零一五年,江城市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大暴雨袭击,好在城市防洪做的不错,才没让事态更严重一步。
沈易来这天在家调休,好在是没有人在他耳边“沈总”“沈总”地叫了,他听见就头疼。
“唉,一下雨头就疼,还是老了啊。”
他今年三十三岁,保养得还像二十六五的小伙子,一个人带着轩轩,在学校跟前租了套学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