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示意他放开我,然后在他身前跪下,重重磕了个头。
「你这是干什么?」周殇眉心微蹙,就要上前扶我,被我挣脱开来。
我仰着头望向他:「您是皇子,身份贵重,我不过一介女子,如何争得过您。
「之前是我痴缠无度扰了您的清净,如今定亲是我所愿,此后不会再纠缠殿下,求殿下看在臣女跟随多年的分上,宽恕一二。」
我又冲他磕了个头。
周殇言语里带着恼怒:「顾其嘉,你认真的?」
「是。」
他沉默半晌,突然笑出声,指尖掐着我的下巴,恶狠狠地盯着我的眼睛:「顾其嘉,你可听好了,一旦我今日出了你这院子,从此之后你是生是死与我再无干系,你确定要让我走?」
被他掐着的下巴生疼,拉扯着几乎说不出话。
我仰着头,费力地一字一句地说出来:「谢殿下成全。」
9
那日周殇怒气冲冲地离开我的院子,转头便命太监抬了三箱珍宝过来,美其名曰给顾家娘子「添妆」。
添妆本是亲朋好友的事务,我和周殇既非亲,也着实担不起「好友」二字。
场面一时有些焦灼,宾客面面相觑,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恭敬地对太监行礼谢恩,林宇坤捏了捏我的指尖,眸光安抚。
我冲他笑了笑。
我并不觉得周殇有多么舍不得我,
不过是我在他身边十年,陪着他出冷宫掌朝政,看着他一步一步从快要饿死的小可怜走到如今高贵非凡的样子,就算是只宠物也有了几分感情。
非爱意亦非承诺,不过占有和习惯。
往后,我与他应当是一刀两断了。
10
婚事定在下年春日,又是一个桃花盛开的日子。
定亲的下半月是我的生辰。
林宇坤早早赶过来,坐在床边的躺椅上,掩唇笑着问我想要什么贺礼。
彼时我靠在床头,月圆之夜刚刚过去,噬骨般的疼痛被我生生熬下来,骨血里似乎都留着余劲。
颇有些没精打采,见他兴致勃勃,却仍是强撑着笑意,轻声细语道:「郎君替我作张画可好?」
林宇坤乐意至极,当即提笔立在桌案前,细细描绘着我的眉眼。
他看着我,我也在怔怔地看着他。
提笔落墨间,我仿佛看见周殇慵懒的眉眼,他指尖夹着一颗葡萄送到我眼前转了两转,然后重新拿了回去。
去年生辰,我也央着他替我作画,他不堪扰乱,最终还是应下来。
我忐忑又期待地在窗下坐了三个时辰,满心欢喜地等待,待他一句轻飘飘的「好了」,腰酸背疼都顾不得地跑到他身前看画。
然后仿佛有惊雷炸下来,狠狠打了我一拳。
他的确画的我,却是画的我被推搡着躺在泥泞里,面上泪痕仍在,无助到身子颤抖的场景。
极其丑陋、极其卑微、极其无助的我,就这样被他描绘在画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