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荒古地充满着血腥味儿的风似乎还残留在鼻尖。谁也不曾料到,这被囚了十年的质子仙君,在最后关头以性命为筹码,孤注一掷地来到自己身前,将乾坤扭转,在绝境中破开了一线生机。
*****
前世最后的那场厮杀着实惨烈。
古地的风一如既往的猛烈,飞沙走石,恨不得给人刮掉层皮。
朱雀除魔阵内,九层阵法自上而下一柱/擎/天,猩红光芒遮天蔽日,一时山河失色,天地无光。
温千晓披头散发地跪在阵法中央,被数不清的符咒缠绕着,衣衫褴褛,血迹斑驳。密密麻麻的伤痕半数结成了褐色的痂,有的还在往外渗血,凭白增添了几分凄惨。
他已经被困了整整三日。
万噬裂谷的封印早已千疮百孔,恶魂之玉反噬越来越强烈,若再不能及时回去修补,自己怕是真要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云境这群王八羔子,算计得可真好。
温千晓咳出一口血沫,正欲再次尝试破阵,忽见除魔阵外隐隐骚动了起来。
他皱了皱眉。
怎么,自己这还没死呢,就有人准备冲进来动手了?
不多时,他便瞧见了丹霞仙君那张可恨的嘴脸。
绣着青松云鹤的霞色衣摆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身后似乎还跟着什么人。
“你说要见他,本君便带你来了。”丹霞仙君拂袖解开了禁制,将人往前一送,淡淡道,“说,补天石到底在何处?”
那人踉跄了一下,扑在自己身上,鲜亮的翠色猝不及防映入眼帘,好似久旱荒原上的一叶新芽。
温千晓不由错愕。
白子游瞧着有些慌张,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
衣襟微沉,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悄悄放了进去。
没等温千晓想明白这在无名宫当了十年质子的小仙君过来凑甚么热闹,红玛瑙耳坠蓦然发烫起来,迫不及待地颤抖着,与怀里的东西遥相呼应,好似它们本就浑然一体、天生一对。
温千晓睁大了眼睛。
“你……”
你为何会有另外半块补天石?
他没能问完这句话。
在通天彻地的朱雀除魔阵内,数百仙君众目睽睽之下,落魄的魔尊大人被小仙君狠狠扇了一巴掌,清脆响亮。
一时连离得最近的丹霞仙君都惊呆了。
白子游收回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一反先前的软弱模样,目光含着令人心惊的恨意,逐一扫过阵法外的仙君们,最后落在丹霞仙君的脸上,冷冷道:“朱雀除魔阵?真是可笑,敢问尔等这般正义凛然,要除的是什么魔?”
不等丹霞回答,便有人抢着替他道:“自然是无界孽海的魔尊。这条从万噬裂谷里爬出来黑蛟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
“作恶?”讥诮之色在白子游眼底一闪而逝,“若他所做算恶,那你们对我所为又算什么?”
丹霞仙君肃然道:“白露,你莫要不辨是非,胡言乱语。”
“胡言乱语?不辨是非?哈哈哈哈……”白子游低低笑起来,笑声逐渐放肆响亮,藏着无尽憎恨,近乎变了声调,“他对我所做之事,不过值那一巴掌。而你们——!”
撕心裂肺的痛苦刹那攫住了心脏,翠色眸子仿佛一粒支离破碎的宝石,随着戛然的话语淌下滚滚热泪。
他喘息着,转身一把揪住温千晓那破破烂烂的衣裳,声嘶力竭道:“该除之魔皆在阵外!温千晓,我把这半块补天石给你,去杀了他们……替我杀了他们!!!”
丹霞仙君脸色骤变,正要出手,却见那符咒接二连三断裂消散,温千晓慢慢站起来,整了整褴褛的衣衫,偏头拨弄了一下右耳上多出来的坠子,冲丹霞递去一个挑衅的笑容:“多谢。”
他没忘了扶住精疲力尽的白子游。
对于给自己雪中送炭之人,温千晓向来很护短。所以这个小仙君他得护着。
丹霞仙君冷冷淡淡地瞥了眼,掌心一收,迸出青芒。
有什么东西破碎了。
怀中之人猛然抽搐起来,挣扎两下,呕出一口血,软软地瘫了下去。
变故来得突然,温千晓只来得及往他体内送入一股魔气,勉强稳住了那如风中残烛的魂魄,脸色微沉,望向丹霞道:“本尊记得他来无名宫之前,就已经仙骨尽失。原来这要命的东西在你手里?”
“不错。”
“畜生。”
话不投机半句多,二人简单地交流一番后,风云骤变。
阵法外的仙君没一个敢上前。朱雀除魔阵一失效,除了丹霞,无人能从孽海魔尊手里讨到好。
两人从阵内打到了阵外,从蛮荒古地打到了天堑崖壁,打得山崩地裂日月无光。
补天石化作的那一对红玛瑙耳坠越来越烫,烫得仿佛要将人灼伤。
暴怒的黑蛟一尾巴甩断了丹霞的本命仙器,他的逆鳞则被断刃一剑洞穿,两败俱伤。黑蛟跌落在地,现出了人形,趴在凌乱的碎石上一动不动。
丹霞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衫焦黑,几乎瞧不出原来的颜色。他拾起断成两截的本命剑,一瘸一拐地朝温千晓走去,想要取下补天石。
暴雨瓢泼,雷蛇狂舞。
就在丹霞指尖将要触碰到耳坠之时,忽有一道刺目白光绽放,宛如神迹降世,一瞬将天地照得惨白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