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成别人这句话怎么都略显刺耳,但游真语气太诚恳,翟蓝居然开始不好意思:“就……瞎说的。我不是教徒,对那些更深的东西领会不了。”
“很有意思,我喜欢这个解读。”游真停顿了会儿,看他的眼神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翟蓝,现在的你才是正常的样子对吗?”
“正常?”
“嗯,能说能笑,会跑会闹。”
阳光直射,他的目光耀眼,翟蓝当然明白游真指的不是身体疲惫终于被驱散。他转过头,若无其事地摸着书包下垂的带子。
目之所及,格桑花正随风摇曳,如火如荼。
“这不是你说的吗?不能辜负每个好天气,过去的事总有一刻会慢慢地沉淀……”想到游真此前短暂的落寞翟蓝说不下去了,赶紧挑起新话题,“游真我肚子饿了。”
“你还真不肯叫‘哥’啊……”
“本来就不是你弟弟。”
“良心呢?——”
翟蓝故意大声地说:“没有!”
脑袋立刻挨了游真玩笑似的一巴掌,但力度聊胜于无,像被一朵格桑花砸中。
作者有话说:
虽然对藏传佛教和吐蕃历史了解得很浅显,总之去拉萨不可以不去布达拉宫……!
第10章
布达拉宫伫立在城市中心,但背靠辽阔的山景,正午,金光闪烁,照进每一条嶙峋岩石的阴影,黑白灰的颜色纵横交错。自然面前,连雄伟建筑都有一瞬间黯然失色。
雪城外广场前是一条宽阔马路,四月没到旺季,带队的导游依旧很多。他们毫不例外地把各自的游客带到这儿,侃侃而谈,介绍到某个角度与50元人民币背面可以重合,是最佳观景点,于是所有游客汇聚,好似原本都在一起的。
翟蓝张开双臂,躲在人群后偷偷捧了一怀抱的阳光。
这个地方好像适合一切夸张动作,而不管做了什么——白鹤亮翅、金鸡独立、踢腿举手乃至于爬行——都不会显得奇怪。偶尔有当地人看过来,而那些清澈的眼睛里写满了包容。
但翟蓝忽略了前面还有个游真。
“对了,翟……”
他骤然回头,和翟蓝直眉楞眼地拥抱空气的画面对了个正着。
没料到眼神还能突然交汇,两人片刻沉默,游真明显想笑但顾忌少年人的面子没吭声,翟蓝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把两只手插进口袋。
“什么。”翟蓝一本正经地问。
游真更想笑了,他抹了把鼻尖才说:“就是,你今天爬长坡的时候没有不舒服?”
翟蓝摇头:“没有啊,怎么?”
“我想到了一个地方,身体适应的话我们可以明天去。”见对方露出了属于十几岁的稚气和好奇,游真慢吞吞地卖了个关子,“现在吃东西?”
“啊你不说的话我今天晚上一定会失眠的。”
“那就试一试。”游真说,“我不信你今天走两万多步还能失眠。”
阳光照耀,翟蓝的眼睛有点睁不开,配合他故意皱起眉,五官几乎黏在了一起,有点滑稽,让游真更觉得逗他很好玩。他不言不语,没看见翟蓝的不满似的,低头从包里翻出一个什么盒子扔给他。
翟蓝打开它,一副墨镜。
“戴上吧,高原阳光对眼睛伤害大。”游真说完,赶在他问“那你呢”前自如地回答,“我还有另外一副。”
什么都没带的游客失去了挑三拣四的资格,翟蓝撇了下嘴,打开盒子把墨镜架在鼻梁上。尺寸比想象中大一点,墨镜挡住了几乎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晒得微微发红的皮肤,翟蓝全不在意,左看右看,准备适应新装备。
盒子拿在手里不方便,还给游真又不太合适,他索性摘了书包准备往里扔。拆开拉链时翟蓝一低头,墨镜受重力作用立刻从鼻梁不受控地滑落。
翟蓝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再戴好。
他这次吸取教训,略微仰起头后两手按了下镜腿,试图调整松紧度适应头围未果,又放下,仿佛刚才差点发生意外都是一场错觉。
见证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游真默不作声地想:“脸真小。”
等翟蓝收拾好,顶着墨镜自觉走在前方,游真一愣,追上去的时候哑然失笑,又在心里暗说:“臭小孩这次连‘谢谢’都免了?”
于是干脆停在了原地。
少年昂首阔步走出一截突然停下,回过头。
“吃饭往哪走啊?”
听了这句理直气壮的问话,游真再也忍不住了,大踏步过去一巴掌呼噜上了翟蓝的后脑勺,掐住棒球帽檐往前按。
视线蓦地变窄,失去重心往前倒,翟蓝“啊”了声:“游真!”
“现在知道喊我了?”游真的声音就贴在耳畔,随他倾斜的弧度一起扑向地面,手臂却横在翟蓝胸前帮他站稳了,“你刚什么态度?没礼貌!”
“……我错了。”
那条手臂没有放开他,绕了半圈,从胸前挪到了后肩位置。游真自然地搂住翟蓝,一般重量倒在他肩膀,很故意惩罚他似的往下压,翟蓝站不住,伸手推他一把,游真这才大笑出声,重新站直,带着他往前走。
只是被他抱着的肩膀在阳光下好像起火,阳光压缩了影子,深色的两团被踩在脚底,乍一看,仿佛连成一串的矮胖糖葫芦。
眼前蒙上了太阳镜的茶色滤镜,长街不再晃眼,雪山的颜色也变得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