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蓝已经不太喘了,但他这时和游真面对面地站着,突然又找不到话。他应该问游真为什么要来,不过原因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他也想见游真。
东边天空泛青,云中的上弦月若隐若现,而太阳还未完全落山。
香樟树的影子围拢了他们。
“走一走?”游真问。
校园永远有青春洋溢的快乐,身侧萦绕着柠檬香与甜品的一丝奶油味。翟蓝从最初的躁动中平静后不太多想,心安理得地开始聊些有的没的。
很快提到了宿舍问题,怎么与老师周旋,怎么帮助同学达到目的……
“你一定觉得我很没见过世面吧,为这点小事沾沾自喜。”翟蓝说着,嘴角却始终带笑,“但我就是很开心,好久没这么出气过了,也不完全为了同学。”
游真点点头:“类似于自己做成了,价值感。”
“对。”翟蓝赞同他,伸展手臂满足地喟叹一声,“哎……感觉这半年变化挺大的,性格上,可岳潮——就是一个很铁的哥们儿——嘲讽我嘛,说我以前就这样,现在只不过是心态稳定,所以在慢慢好转。”
从哪里好转呢?翟蓝不需要多说游真也明白。
漫无目的地到处走,绕着宿舍楼一圈不远处就是篮球场和羽毛球场。四周点亮了灯,与朦胧天色连成一片,黄昏的暧昧这时姗姗来迟。
见游真一直看篮球场,翟蓝问:“你读书的时候打篮球吗?”
“不打。”游真发笑,“蒋放打,我是踢足球的,踢前腰。不过大家水平都不怎么样,每次都踢着玩儿了。说来特别好笑,我们乐队最开始组建的时候是为了去运动会开幕式表演,当时唱了绿洲的歌,wonderwall。”
翟蓝:“我还以为你们一开始就是玩后摇的。”
陷入年轻气盛的回忆,游真声音也放轻:“没有,最开始就和所有校园乐队一样,十八、十九岁,没有那么多天赋但有很多激情。慢慢的,感觉翻唱没意思,就开始写歌了。”
“你最开始是主唱吗?”
“我?我不是。”游真说,“主唱是蒋放,他那时还弹键盘呢,特风光。”
“那你肯定是乐队最帅的吉他手。”翟蓝说着,为了自我肯定还满意地点头,“但你们现在的歌,你更喜欢,对吧?”
游真承认了:“因为是纯粹表达自我,更加情绪化。”
“最近还写歌吗?”
“太忙了。”游真说着,开始感到一丝尴尬,“其实我总觉得你对我的最初印象在乐队里,始终不太好意思。我太业余了,做的东西也不太……”
“千金难买我喜欢,只要你写,我就一直听。”
脑袋挨了一下,游真故作生气地:“你以为那么简单就写得出啊?……哎,说真的,可能生活越来越安逸了,会失去一些表达欲。”
翟蓝对成年人的疲惫似懂非懂:“但总有想说的话吧。”
虫鸣声被放大,灯光亮过了天边的云,游真看着两人的影子边缘颜色加深,突然不忍破坏翟蓝的天真了——他原本要告诉翟蓝,音乐也不会永远纯粹,他不会永远是Zone的舞台上肆意演奏、不在乎任何反馈的那个吉他手。
可现在他又觉得,让翟蓝永远保有期待,未尝不是让自己也永远怀有热爱呢?
“嗯,会写下去的。”游真说。
“那就对了嘛。”翟蓝摇头晃脑,“虽然绿风没有主场,音乐风格也很小众不一定每个人都喜欢,可是留有自己的表达又有什么不好……”
他讲大道理的样子太可爱,游真看着看着,眼神也像笼罩了一层雾。
翟蓝比最初遇到时好像长高了点?
成熟了,也更单薄了。
或许因为夏天,阳光带来生长,少年的骨骼与肌肉轮廓即将脱离青涩。从背后看,翟蓝肩膀尚且稚嫩,却已经坚定地扛起自己的未来。
十九岁……
真好。
手里沉甸甸的东西适时地提醒游真,他如梦初醒,喊住翟蓝。
“差点忘了。”游真递给他时表情平常,“这个,专程过来是想送给你来着。”
翟蓝一头雾水:“什么啊?”
这副模样彻底逗笑了游真,他把印着“假日”LOGO的白色纸袋塞进翟蓝手里,保持着神秘感:“你看一看就知道了。”
翟蓝打开袋子低头,借着校道边的灯光望去,然后哑口无言。
袋子底部放着防震的纸壳子,簇拥中间一个圆形盒子,被质感柔软的白色装饰纸裹了一层又一层,绳子系好,最上方则固定着一张小卡片。环境光线不足,翟蓝没第一时间读出卡片上的文字内容,但他知道这是什么。
“生日快乐。”游真说。
6月的最后一天是他的生日。
但今年连翟蓝都忘了。
“……蛋糕,谢谢。”回答时多少带点别扭,翟蓝提着白袋子,手掌心又开始冒汗了,“但是你怎么知道的?”
他好像没对游真提过任何相关。
游真揉乱了翟蓝的短发,再也掩饰不住笑:“你微信名最后几位数字,0630。”
根本记不得细节,而且他微信名自从注册就没改过。
翟蓝:“……啊。”
游真:“傻不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