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长老!”他们用金羌话一声声地喊,“椿长老!救人呐!”
星一夕搀着李舒冲进了大门。见到曲天阳,李舒立刻踉跄跌倒,几乎跪爬着来到曲天阳脚下。
他扶着曲天阳膝盖,出声恳求:“义父,救我!”
李舒说这句话的当口,口中又吐出一股血来。他鼻下血痕干涸,已经变黑,胸前衣服被血几乎打透,面色苍白如纸。
曲天阳盯着他,李舒连忙垂下头,让自己演得更真实一些,抱着曲天阳的腿虚弱呜咽。
曲青君和商祈月的到来,解救了李舒。
商祈月本身有深厚的“明王镜”内力,只是志不在修炼。曲青君的“神光诀”造诣比此前更为高明,李舒体内本来就有两种内劲,昨夜两人合力为他疗伤,终于将失控的“明王镜”全数引导,归于丹田。
两人是带着曲洱、谢长春等人一路飞奔,才恰巧在此时抵达苦炼门。他们先在峡谷的拐角处碰上了陈霜、栾苍水等人,见栾苍水安然无恙,曲洱他们总算放下心来。白欢喜一见商祈月,便知道救星来了,匆忙把李舒的情况一一告知。
李舒睁开眼睛时,体内剧痛已经消失,只在头脑里留着一些隐痛的余韵。商祈月用湿润的帕子为他擦去双手和脸上的血迹,又是心疼又是责怪:“命都不要了,你真是傻孩子。”
李舒却感到悚然,他几乎瞬间坐直:“栾秋!”
“还活着,没有死。”曲青君坐在一旁吃干粮,“现在的栾秋对曲天阳没有任何用处,他不会杀栾秋。”
正是夜最深的时候,李舒浑身发冷,商祈月叹了一声,把他因血块凝固而结成一缕缕的头发擦拭干净。
“你怎么知道?”李舒问。
“他想要栾秋为他做别的事情。”曲青君想了想,说得更明确些,“栾秋是诱饵。”
李舒只稍稍一想,立刻明白:“……你是说,他想诱出的人是你?”
“也许是我,也许是曲洱他们。”曲青君拍拍手中食物碎屑,站了起来。
曲天阳的真实身份,她已经在来的路上跟曲洱他们说过。即便是谢长春和于笙这样足够冷静成熟的江湖人,也始终半信半疑。他们不适合参与到曲青君的计划里。
“李舒,你最会骗人对吧?”曲青君笑道,“为了栾秋,可否再骗一次?”
一次算什么。
李舒心想,十次百次,千次万次,他都可以去做。
哪怕曲天阳绝不会怜惜对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的人,他也要装作重伤,爬到曲天阳面前恳求他。
为了让李舒的内伤显得更切实可信,曲青君饱蕴掌力,在李舒腹上重击一掌。李舒吐出来的血是真的,苍白的脸色也是真的,只是身体已经开始习惯于融合两种功力,他这种内息鼓荡的状态维持不了多久。
“义父……”李舒逼出自己的眼泪,虚弱地哭着。
星一夕在旁解释:李舒这傻子强行运功,想要冲进来救栾秋,不料忽然间内息紊乱、口鼻溢血。眼看失控的内力无法自行归于丹田,李舒终于感到害怕,两人才匆忙来找曲天阳帮忙。
曲天阳眉毛一动,似笑非笑:“我若救了你,你还要去救栾秋,岂不麻烦?”
李舒怔怔摇头。
“哦?你不救你的心上人了?”曲天阳笑问。
李舒又连忙点头。
曲天阳忽觉厌烦,也懒得理会李舒究竟什么心态,伸手去摸李舒脉门。刚碰上李舒手腕,他便吓了一跳:李舒浑身热得惊人,皮肤发烫。他还未细细探查,李舒忽然抽搐颤抖,朝他襟前又吐了一口血。
曲天阳后撤躲开那口污血。
星一夕跨步上前,扶住瘫下来的李舒。
两人同时行动,然而星一夕在抱起李舒的瞬间,右臂忽然一扬。
曲天阳正低头察看襟前被污染的痕迹,暗器破空之声刚起,他便察觉了。
暗器来势飞快:它形状如同小鱼,两端尖锐,整体纤薄,是厉害的工匠才能打造的东西。
小鱼飞镖!曲天阳熟悉这玩意儿。彼时他还在四郎峰上当他的浩意山庄庄主时,曾在明夜堂门人手中见过这玩意儿。这是明夜堂人最常用的暗器。
愤怒、惊疑与憎恨瞬间涌起,曲天阳大袖一张,将星一夕射来的小鱼飞镖全数笼在怀中。
但星一夕出手的瞬间,李舒也在死角处弹出了暗器。
暗器擦过曲天阳手背,扎在盘踞于曲天阳肩头的赤色小蛇身上。小蛇一动不动,立刻坠落,瞬间已经僵死。
曲天阳退了半步,立刻划破左手手背。那暗器十分凶险,仅仅擦破油皮,已经在他手背皮肤上染了一片乌黑之色。他紧扣手腕,立刻运功逼出毒液。黑血点点滴滴从指间落下,“明王镜”霎时间运转全身。
曲天阳认得小鱼飞镖,自然也认得如今从手指滴落的毒液。
苦炼门里商祈月擅长医术,她的弟子虎钐擅长毒术。曲天阳知道这种毒,见血封喉,是虎钐轻易不会动用的东西。
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他只知道明夜堂和商祈月、星一夕等人,已经站在李舒这边。
为什么?他们疯了么?曲天阳霎时间并不能立刻靠自己想清楚身边之人倒戈的原因,纵然他知道每个人都有恨他的理由。但他控制苦炼门太长也太久了,久到习惯操纵一切,久到不能理解豢养的宠物与奴隶为何愤怒。
但他也无需理解。
踩定地面,曲天阳扭头看向李舒和星一夕。
就在这一刻,他听见大门拥堵着的人里,传来一丝奇特的声音。
那是精金打造的武器被特有内劲催动,开始焕发光华的细微声音。
一杆枪穿破厚重衣物,朝曲天阳刺来。
曲天阳足尖一点,立即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