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芳月光着脚,披头散发站在浴室门前,静悄悄的。
秋意北呼吸一窒,发现蒋芳月的眼神压根没有分给他一丝一毫,她自始至终都注视着他怀里脸被蒙着脸的陆渟。
秋意北不太清楚蒋芳月的病情到了什么地步,不知道她现在是清醒还是正在发病,但总归要解释两句:“伯母,陆渟易感期太累睡着了,您有事要和他说吗?”
蒋芳月像是没有听到秋意北的声音一样,还是一动不动盯着陆渟。
陆渟倒是被吵醒了。
他拉下盖在自己头上的浴巾,第一眼就与蒋芳月正正好好对视上。
“放我下来吧。”陆渟的语气淡淡的。
秋意北也拿不准现在是什么情况,把陆渟放下后,转身回了浴室收拾剩下的残局。
陆渟站在蒋芳月面前,并不与蒋芳月对视,嘴角微微噙着说不出情绪的笑。
他在等,等蒋芳月的下一步动作。
两人静默对立了很久,久到因为易感期的不适,陆渟想找个地方坐下。
蒋芳月终于动了,她从背后拿出了一把刀,慢慢伸向了陆渟。
而陆渟却还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微笑看着蒋芳月。
秋意北回头不到一秒的功夫,再转过身来,呼吸差点停滞,蒋芳月的刀尖已经挨上了陆渟的脖子。
陆渟却还站在那里笑着看着蒋芳月。
秋意北刚要提步冲过去,陆渟的手突然抬了起来。
陆渟握住了蒋芳月拿刀的手,秋意北见状,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秋意北的瞳孔再次骤缩。
陆渟并没有推开,而是握着蒋芳月的刀往自己这边送,眼见刀尖马上就要刺破陆渟的皮肤了。
蒋芳月比秋意北反应还快,她大叫一声,挣脱开陆渟的手,刀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秋意北迅速跑过来拉开陆渟,站在陆渟的身前。
陆渟拍拍秋意北的肩:“别紧张,习惯了,她不会真的下手,每次都慢慢的。”
说完,陆渟弯腰捡起了刀,随手放在了床头,才去扶起好像受到了极大惊吓的蒋芳月。
同样怔在原地的还有秋意北。
陆渟注意到秋意北滴着水的手还僵硬地端在身前,安慰了一句:“别担心,不会有事,你先去洗手。”
安置好蒋芳月,陆渟坐到床边给蒋芳月掖了掖被子,抬头看见秋意北已经关了浴室的灯走了过来。
瞧见秋意北裤袋里鼓鼓囊囊的,陆渟伸手突袭,掏出了一包烟。
秋意北下意识想阻止,后来大概也觉得被发现了就发现吧,赶快低头认错才是最正经的。
他想到了他要求陆渟答应他的事,自己的“我错了”到了嘴边,也变成了:“我爱你。”
烟盒被陆渟拿在手里把玩,他随意问道:“还说最近头不疼?”
秋意北蹲下去,手放在陆渟的大腿上,悄声说:“不疼,你就当我说的是真的。”
“当?”陆渟抬眼瞥了一眼秋意北。
一眼就能看出来陆渟还在生气,秋意北凑近了,说:“你是想再听我多说几遍‘我爱你’?好,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消气了没?”
秋意北越说越近,陆渟终于服输,笑着把秋意北往远了推。趁着秋意北站起身,没腾出手,陆渟快速地抽出一根烟,叼进了嘴里。
“哎你——”
陆渟叼着烟,把烟盒还给秋意北,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个行为有问题。
秋意北没好气地说:“我可没火。”
陆渟:“不用,叼着闻闻味儿。”
两人不约而同转身望向此刻双目瞪圆,目光无神死死盯着天花板的蒋芳月。
秋意北低头搓了搓两根手指,“伯母是怎么回事?”
陆渟转了过来,笑笑:“她确实是一直想我死的。”
秋意北皱起了眉。
陆渟把烟用两指夹住,凑近闻了闻烟草香,继续说:“我因为两个馒头,就把母亲的车牌号告诉给了一个我不认识的男人——只因为两个馒头。”
陆渟自嘲般笑了一下:“车祸发生前,母亲经常去幼南路27号,她会给我们买书买衣服,嘱咐我们要好好读书,不要闯祸。有一次我想从狗洞偷跑出去,是她把我拉了回来,还给了我一块小蛋糕,问我的名字,让我不要再淘气。从那以后,她每次来都会问我过的好不好,有没有被欺负。”
“那个男人……戴礼帽穿长衣。”秋意北想到了报纸上那个男人。
“是他。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会跟那个男人走,又为什么会内心毫无波澜地指着母亲的车,对那个男人说:‘那个就是蒋夫人的车。我把你带到了,你可以让我吃饱吧?’”
“你——”
秋意北想说,你只是饿的太久了。
可是第一个字刚说出口,本该好好躺在床上的蒋芳月突然暴起,一把抓起床头的刀,再次向陆渟刺来。
这次秋意北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