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殊禹把搭在柳玉身上的薄被往上扯了扯,用下巴蹭着柳玉的额头:“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怕我。”
柳玉说:“我就不怕。”
宋殊禹瞧着柳玉理直气壮的模样,失笑道:“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在玉潭村的时候?”
“我在玉潭村怎么了?”
“碰你一下,你都能跟只兔子似的蹦起来。”
“……”柳玉也想起了那时的自己,再回想下午他对谢松说的那些话,一时竟有些心虚。
人都有得寸进尺的坏毛病,柳玉也不例外,他和宋殊禹相处久了,慢慢试探到了宋殊禹的底线,差点忘了以前的自己也是如何地害怕宋殊禹。
那时在他眼里,宋殊禹犹如狰狞的巨人,呼出一口气都能把他吹得老远,即便他和宋殊禹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也连正眼看宋殊禹的勇气都没有。
可现在不一样了。
柳玉抬头亲了亲宋殊禹的下巴:“我给孩子想了几个名字,你要不要看看?”
“好啊。”
柳玉下床从桌上的匣子里摸出一张纸,将折叠起来的纸打开,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他想的几个名字,有男孩的名字也有女孩的名字,习了这么久的字,柳玉写起字来已经不如最初那般歪歪扭扭了。
他拿着纸上床,把纸塞进宋殊禹手里:“你看看。”
“宋瑾。”宋殊禹念出第一个女孩的名字,“怎么想到取‘瑾’字?”
冰鉴就放在床边,空气凉飕飕的,柳玉扯了扯身上的被子,手指扣在薄被边缘,颇有些难为情地眨了眨眼:“我问过她们了,她们都说‘瑾’字有美玉之意。”
虽然柳玉的名字直接带了个“玉”字,但他还是喜欢委婉一些,就像书里写的情诗一般,乍一看看不出太深刻的含义,只有翻来覆去地仔细品读才能感受到诗人倾注进去的情感,不过他听柳春华说,他爹之所以给他取名“玉”,仅仅只是因为他在玉潭村出生罢了。
“柳笛?”
“这个名字挺好听的。”柳玉眼里有着小骄傲,“‘笛’字和我的姓多配呀,以后还可以让它学吹笛子。”
说起这个,柳玉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仿佛有光落了进去,宋殊禹凝视片刻,问道:“你喜欢听笛声吗?”
柳玉皱了皱眉:“我还没听过笛声呢。”
“想听吗?”
“想。”
宋殊禹迅速扫了一遍后面的名字,把纸重新折好,放到枕头下面,他起身坐到床边,把在外面守夜的丫鬟喊了进来:“你让嬷嬷去把我那支放起来的春雷笛拿过来。”
等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一个嬷嬷小心翼翼地拿着笛子进来了。
那笛子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只是凑近了些,便能感受到表面散发出来的凉意,和宋殊禹给他的那枚扳指倒是截然相反。
……
如今情况特殊,曾夷和曾飞兄弟俩几乎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宋殊禹和柳玉,一到夜里,他们便喜欢坐在屋檐上望风,一是屋檐上的视野好,二是屋檐上风大,坐在上面可比守在下面凉快多了。
按照之前的经验,等自家大人和柳玉都睡下了,他们就可以轮流下去休息了,结果等了半天,他们等到自家大人吹起了笛子……
整个摄政王府几乎陷入沉睡,下面都是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在如此安静的背景中,他们家大人那不怎么熟练的笛声显得尤为突出。
然而坐在屋檐上的兄弟俩动也不敢动。
良久,曾飞讪讪开口:“大人貌似没怎么吹过笛子吧?”
“嗯。”曾夷道,“受夫人的影响,大人更擅长抚琴。”
又沉默了一会儿,曾飞道:“你说大人吹得这么……柳公子会高兴吗?”
曾夷不说话了。
兄弟俩在月光下对视,皆是一脸头疼的表情。
其实要说宋殊禹吹得多差,那不至于,只是吹得也没多好罢了,放在懂笛之人的眼里,属于有嘴会吹的水平。
但吹笛的人可是摄政王,是这个府里的主子,就算吹上一宿,府里的人也不敢多吭一声。
曾夷和曾飞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在心里认为柳玉以后可能不想再听人吹笛子了。
谁知事实却是——
一觉醒来,柳玉开心得直接定下了孩子的名字。
“柳笛!”柳玉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对刘嬷嬷说着,“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可以用这个名字,好听吗?”
曾夷:“……”
曾飞:“……”
要是以后孩子知道自己的名字被这么草率地定下来,会不会难过得想哭?
等等——
“柳笛?”曾夷猛地发觉不对劲,“怎么姓柳?”
曾飞拖着下巴:“不是该叫宋笛吗?”
兄弟俩想了想,觉得柳玉可能从大人那里会错意了,大人同意把“笛”字用作孩子的名字,但没同意让孩子姓柳,而柳玉不知大人所想,便自然而然地给孩子安了一个“柳”姓,这只是一场误会罢了,随时都能找个机会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