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豫进自然而然地接上,“还有时间。”
但他们必然不能只走前门和后门,按照这个场地的规格,他们如果要通过至少20个房间,并且还要让时间回到原点,还是需要将左或者右纳入他们的考量,才更方便计算接下来的路径。
而至于下一个房间的大小该如何确定,唐豫进想,他们现在可能已经发现了端倪。他们看着来时的门,再上一个房间它似乎是随意在墙上分布,但现在,它恰好位于那面墙的正中。由此,他们从前一个房间进入后一个房间的门,很可能都将正好位于后一个房间的那面墙的正中。
现在,他们看着位于他们前方墙上的两道门,由于他们此时也仍然位于场景的边界区域,由此他们可以推断出靠左的那道门所通往的房间应当是小于现在他们所处的房间,且大小没有意外,会是64平方米。并且在这个房间的大小能被推断之后,另一扇门所通往的房间大小也能得到一个确定。如果他们推断正确,在进入这扇门后,他们差不多会进入他们的二十八岁。
他们原本是打算在这个房间先看看左和右所对应的时间,但在发现这点之后,又决定还是先测试这点,休息一段时间,他们就选择了前方靠右的门进入。而左和右的事情,他们则是在进入再下一个房间后才得到了一个答案。时间的方向和时钟恰好吻合,向右是前进,而向左则是后退。
按照游戏的思路,他们得到的规律并不需要太多的例子进行论证,就像上一场他们一起参加的游戏,并不需要参与者真的能有什么侦查的能力。飞快地通过三个房间,他们又经历过三个梦境——二十八岁,三十六岁,二十四岁。二十八岁的他们生活都比较平淡,甚至没太多交集,唐豫进在国外留学,时停春在实验室开始陷入怀疑。实验室里的时停春在怀疑中自然而然地挣脱了梦境,而唐豫进则是晚了一点,是始终没有遇见时停春,才让他感觉到生活的错位——二十八岁的他本不应该觉得自己没有遇上谁。而到了三十六岁,一切延续了他们前两个房间的故事,他们互相折磨了几年,终究还是走到了一起。但这样一个梦境反而是他们最快结束的梦境。构建它的质料不足,何况还有唐豫进遇到的意外,在一个三十四岁的时间点将他们的生活威胁,让他们最终还是找回自己真正该有的感觉。
至于二十四岁,包含了他们在二十五岁的梦境里拥有的记忆的重现。而重复本身也会带来对梦境是为梦境的知觉,只要他们将这点抓住,很快就能回到现实中去。等他们结束这个梦境,一些关于游戏的规则差不多能被推演。
先前他们的猜测基本都是正确,门的位置,四个方向的时间,加上房间的规格和场地的构造,在他们通过一定数量的房间后,就能够大致判断进入下一个房间时间会有怎样的改变。由此,他们也决定在这个时候分头行动,将他们的时间调回相差的轨道。但毫无疑问,分头之后他们很难再走上同一条道路,因此他们最后还是将目的地定在了初始的房间,如果他们最终选择的路径没有交点。
分开前,唐豫进还依依不舍地将人叮嘱,“别太想我哦——也别忘了想我。”
第58章 前与后-09
分开以后,他们不知道除却梦境,自己又在场景中行进了多久。也不知道这样时间的折叠和穿梭到底能让他们确定什么。至少时停春暂时还并不清楚,只有朦胧的感受,逐渐摸索出如何判断一切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他唯一判断的依据就是他自己,而他和世界就是从一开始就是相互映照的存有。这一点在这个过程中被进一步的发掘,切身的体验多少能补足言语论证上的不足。但还不够,这一点还没能真正切中关键。这一场游戏的目的并非仅限于此——虽然此时的时停春还没有拿到证据,但已经产生一种隐约的感觉。
他们先前猜想的规律基本都在行进的过程中得到验证,也由此,他们暂时还没有让时间归为负数的风险,反而是一路向前摸索,逐渐掌握了诀窍,甚至能够规划出一个合理的路线,来保证他们回到最开始的房间。至于归为负数的问题,即使遇到了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他们确实并不会在这个地方死亡,毕竟在这个游戏里,时间可以在内在折叠,但正常的世界仍旧向前。他们只需要以某种“介于”生与死之间的状态,等到那个负数的时间走回正数,就能重新将这个游戏开启。
毫无疑问,和对方分开之后,这个游戏便成为一种枯燥的游戏,将他们已经经历过的事情经历,世界了然无趣,也由此更难以分辨真与假的界限。但也是想着还是有点想再见到对方,他们才选择继续前行,而不是直接放弃,停留原地。
也是在行进中他们知道,关于这个游戏,醒不来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在梦境里他们也不会死亡,一切和正常生活其实根本没有太大差别,如果他们愿意,他们可以一直呆在这里,享受安稳的生活,不必再回到停尸房去为生存忧虑。但总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先验地存在于他们的认识,让他们终究没有做出这样的选择,也让时停春在现实中无法将生活继续。
而问题就在于此。除了幸福之外还有什么自身就具有价值的事物影响了他们的行动,让一些人不愿意永远沉溺于梦境之中,即使在梦境里他们也许能够得到永远的幸福。也许,这样的价值,时停春以为它来自于世界,但实际上的来源却在他的自我之中。他的自由的意志,他的独一无二的自我。对世界的怀疑本身也许并不足以使他想要重新开始,更重要的是,在一个不存在的世界中,自我,他的存在,没有任何能够诞生价值的可能。
一切都是虚无,一切都无意义。他的昏暗虚空里即使有心灵能够确定无疑地闪光,但这样的微光对于一片虚无而言不过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存有。这也许才是问题所在。在接触到唐豫进这个人后,时停春似乎才有意识地去真正思考的,关于他过去习以为常的生活。
赛马的相对性。本杰明的同一性。少数派游戏里唐豫进给出的九个命题。预言花园的自由意志。无辜罪犯的多元价值。模仿游戏的他人心灵。他上一场游戏中遇到的知觉错位,以及唐豫进经历过的语言游戏和谋杀上帝的上帝问题。这场游戏更是引入了时间的概念,将存在放在不同维度的时间中上演。心-身-世界的问题在过去已然向他展开了对于整个哲学世界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角,但这样的展开,无疑不是想将他困在这里,而是想要让他离开此地。
不过比起他的困境,在一个人的前行中,时停春还是想起了唐豫进,如果停尸房——现在该称作荒岛的地方是要让他们解决他们的困境,唐豫进似乎比他更不可能离开这里。
在这个正方形的迷宫里,他一个人的穿行必然是寂寞的事情。在寂寞发生的时刻,思想自然而然地诞生。时停春想了很多,也经历了很多,从他十六岁到四十岁,时间重演了他的记忆,或者将他的想象复刻——然而实际是他的回忆和想象使他置身于过去和未来之中。荒岛的他的意识里是他一个人将这一切经历,不过,三十一岁之后的梦境里,还是会有唐豫进的参与,虽然此时梦境里的唐豫进是由他的印象塑造的唐豫进,而他的印象永远会比唐豫进更少一点。
但在梦境里,他还是察觉自己希望在未来的时间中能有这样一个人的出现。可能是他懒得再找别人,可能就单纯是他确实蛮喜欢唐豫进。不论如何,至少一切是个美梦。在醒来之后时停春总会这样觉得,甚至在梦中,他也有过这样的感受。
他和唐豫进在这个游戏里呆了差不多快一个月,而在梦境中经历的却仿佛是几十年。被割裂成不同房间的时间在他们的知觉里得到整合,形成完成的线。而他们也终于在几十年后,让他们的两条线段有了一个交点。在终于回到初始房间的时刻,他们一前一后,再次进入同一个梦境之中。
这是他们的第二十一个梦境,也是这场游戏,他们最后共同构建的一段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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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个梦境-3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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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他是个变态。时停春这样想着。从一周前开始,他就对他那位新搬来的邻居干出了一些无耻的事情。虽然现在他和对方还没有真正认识,只是相互打过几个照面,他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姓名——不,其实他是知道的。毕竟在他跟踪对方的时候,他有听过别的男人,叫他那位邻居,“唐豫进。”
他过去不会想到自己有天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只是见了对方一面,便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朝向对方的窥视欲。
时停春大概是在一周前开始跟踪对方,也是在一周前才认识对方。唐豫进这个男人,仿佛是突然出现在他家附近,毫无理由地在一个平常的夏日搬到他家对面定居。那大概是一个早晨,时停春被屋外的动静吵醒。眯着眼不耐烦地出门一看,他没看到那大量的行李,第一眼,他看到的是唐豫进。他站在角落,给搬运工让出了位置,方便他们将最后几件行李搬进家里。那时候的他将刘海扎起,也由此,时停春一下就对上他那双漂亮得勾人的眼睛。“啊,吵到你了?”这是唐豫进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很快他的眼睛弯起,也使时停春的目光成为月亮的投影,“不好意思呀,我这边应该很快结束——以后有空请你吃饭哦,我是你新搬来的邻居。”
虽然唐豫进嘴上说是很快,但后来还是吵了半小时的时间。只是那时候的时停春已不在意,他只是在唐豫进对他说话后点点头,又缩回了他一个人的公寓。他喜欢男人。这样一个念头在他洗漱的时候突然冒起。他自己。还有唐豫进。
不是一见钟情,而是某种微妙的感情。带着可疑之处的爱情,混杂着某种对人的窥视欲,。当晚,时停春就在阳台上看到唐豫进在对面和男人接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应该也不至于有这样的幻觉。他躲在窗帘之后,从缝隙里看着对面阳台那两个恬不知耻的男人。又在五分钟后,看他们回到了房间,呻吟飘过墙壁,而时停春靠着墙,也干起了自慰的事情。
他当然还是有一份正经的工作,虽然他的工作曾让他陷入一种生存的怀疑。也是这份工作,让他对唐豫进的跟踪和窥视不至于太过明目张胆的进行。他只有在空闲时间,才能跟在唐豫进身后。好在他的这位邻居作息也挺规律。白天从不出门,只在晚上出去寻找目标——寻找能带回他家里的男人——这也是第一次跟踪唐豫进,时停春唯一收获到的信息。
一周的时间,唐豫进的家里就出入过四个男人。有三个晚上他都能听见唐豫进的喘息或者呻吟,只有一个晚上他带了男人回家,却在半小时后,一个人到阳台发呆休息。这一切让时停春萌生起在唐豫进家里安装什么摄像头的冲动,最终还是因为不好执行而将这个打算放弃,只是在第二天跟踪他的时候带上了相机,拍下几十张唐豫进的身影,又将照片洗出,挂到卧室的墙壁。
到目前为止,他好像都没有什么必须要和对方发生关系的想法,他只是看着他,试图满足自己下流无耻的窥视欲而已。顺带又找了人,帮他调查他的信息。一份资料很快呈现到他手里,关于唐豫进的过去,以及他未来的可能性。很意外,他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种男人,靠出卖肉体为生——虽然可能只是不靠这种方式赚钱而已。
唐豫进是学哲学的,这个事实也挺出乎他的意料。不过现在唐豫进完全没有工作,似乎也挺符合这个专业的特性。他曾有过挺漂亮的履历,还能在网上查到他的文章和基金。也曾到时停春现在挂靠的学校当过老师,只是在两年前就辞了职,从家里继承了一笔足够时停春活上十几辈子的遗产,就开始环游世界,可能是寻找,也可能是抛弃真理。似乎是挺不错的生活,时停春看着他得到的资料,不得不说还挺羡慕这样的人生,而这样的生活,也足以把他拽出当下混沌的怀疑中去。可惜,他没有足够的退路,他终归还是要继续他的生活,他只能在工作中磨损自己,又在工作的间隙,在他人身上寻求自己的喘息。
他还在自我磨损,而唐豫进已经在外面玩腻,由此回到这座城市,搬进他的隔壁。也许是要定居,也许只是暂时栖息。不管是哪一种,都至少让他们暂时有了交集,让时停春可以站在阳台上,用目光窥视他所有暴露的行举。也可以让他坐在卧室里,听隔壁传来的呻吟。但这时他并没有打算对他做更进一步的事情,他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感情像是漂浮在空中的某种东西,漂浮在玻璃眼睛里,构造被捆绑的可疑。
然而这一切又将在一瞬之间发生改变,在他第二次和他对上了眼神的时刻,新的故事开启。隔着两扇玻璃,隔着一道缝隙,在一个无所事事的夜晚,时停春一如既往地窥视着对面的阳台上相互亲吻和拥抱的男人,也在下一个瞬间,他来不及躲闪,就被睁开眼的唐豫进,找到了他窥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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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 ω ?? )y
第59章 前与后-10
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可思议,又似乎还是有迹可循。在偷窥被发现的半小时后,唐豫进敲开了时停春的房门,又在十分钟后,将他压到了床上。时停春更是还来不及将一些事情思考,身体就先本能地接受了他人的投怀送抱。
为什么偷看我?没有为什么。难道不是喜欢我?怎么可能。但你把我约的人吓走了。所以呢?
“所以你得赔我一个。”唐豫进理所应当般地对时停春说到,他也在进入时停春的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墙上时停春跟踪他时拍下的影像。对此他并没有意外的感觉,甚至更早他就发现时停春对他的不轨。而对于这样的不轨,他选择给他一个机会,并且在谈论这种事的时候,他也没有太多的羞耻心可言,“和我上床吗,时停春?”
敏锐地察觉到某一件事,时停春没有立刻将人接受,反而问他另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叫什么?”
“啊,不知道呢。”唐豫进露出个狡黠的笑,“但你也知道我名字,不是吗?”
这好像不是他们第一次做爱,在事后时停春总有这样的感觉。虽然他过去不曾主动索取,但唐豫进主动送到他的手上,他也没有理由将人拒绝。一切水到渠成般地发生,唐豫进的手摸进他的衣服,他也就没有任何抗拒地将自己的身体送出。他床上的经验在记忆里不是那么丰富,于是第一次的主动权他交给唐豫进,等第二次才尝试压到对方上头。“还以为你两次都要我动呢。”唐豫进的笑容也让他感到熟悉,不过熟悉之中,仍存在有新的生成。
在性爱里,他比他想象得要表现得更加不错。原以为他可怜的经验会让对方感到不足,但不知道是唐豫进太过容易满足,还是他真的在这种事情上有些天赋,总之过程里唐豫进并不吝啬于呻吟,甚至做到一半,还故意配合起他喘息的频率,恶劣地贴到他的耳边,学起他的呼吸。一人一次做完,他们赤裸地躺在被溅上精液的床上,唐豫进还主动贴进他的怀里。“幸好你把人吓走了呢。”他在说他原本约来的那个男人,“跟他可不一定有你这么爽。”
这点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他似乎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和他做爱,而唐豫进也仿佛提前调查过他的敏感点在哪,每一次的进入都像是被精密计算。不管如何,结果是他们都体验良好,使时停春还有些后悔怎么没早点对人下手——当然,提早下手也不一定能得到他的想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