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苑往杨珹身上拱了拱:“殿下心善。”
杨珹摇摇头。
“不过,殿下是如何知道二殿下的车夫识文断字的呢?”成苑问他:“今日大理寺将证据摆在二殿下面前,我瞧着……连二殿下都不知道那车夫能写字呢……”
“李家早年贩卖私盐,颇有几分财力。生在这样的家庭,他不识字才是没道理的,何况……”杨珹微微一笑:“他如今,也并不是老老实实地做车夫的行当呢。”
“人命买卖,签字画押。”杨珹笑道:“能走到这一步,是他亲自将把柄递到了我手里。”
“竟是这样……”
“如今,就是看我父皇如何处置他的好二儿子了。”杨珹手指绕着成苑的一缕头发,心情颇好。
……
科举舞弊这种事情,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之前杨珹的事情影响小一些还有转圜的余地,此番陈铮大闹了一场,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事儿了,皇上就成了被架在高台上的那个。
一连几日,皇上上朝的时候都像一个随时能炸的火药包,但凡有半点不称心的事情都值得他大发雷霆。
杨珹如今也不出头,他就安安分分地站在堂上,冷眼看着这个男人慢慢失去权势,无能狂怒的样子。
他不急。杨珹在心底默默念叨:我母后从嫁给你那天起受了多少折磨,你还没有一一偿回来,我怎么会急呢?
被软禁那几天他慢慢想通了一些事情,而后回府再见到成苑,听他如此这般地一说,才知晓了被掩埋二十多年的真相。
他的母后、镇平侯嫡女少韶在年少时最钟意的人,并非他的父皇,而是那个和他父皇同父异母的兄弟,当时的二皇子。
二皇子是皇后所生,他哥哥早夭后,他就成了正儿八经的嫡长子,身份地位得天独厚,更别说他学习勤勉刻苦,待人接物都温和有理……一时间,二皇子在京中风头无两,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他会成为太子。
而在当时的皇家,与二皇子出生相差时间不多的,就要数三皇子和四皇子了。
三皇子不用说,他醉心道术,成日除了吃喝玩乐就是和一帮术士炼丹修行,没有人对他抱有期待。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四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
四皇子在当时也是勤奋肯学的,作出的文章常常会得先生赞誉。四皇子年少,也会因为这点赞誉沾沾自喜,可转头,又听先生说“二殿下的文章是最好的”。
弄得他的喜悦好像是个笑话。
更可恶的是二皇子永远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得了谁的赞誉、如何的赞誉都是这样,活脱脱一张死人脸。这时,他们又会说二殿下“宠辱不惊”、“堪当大任”。
临了,还会在背地里小声加一句:“不像那谁,那些眼皮子浅得很,才夸了一句就那样……”
一次是这样,两次是这样,三次四次……
每当他二哥笑着叫他“四弟”的时候,他心里都仿佛有万蚁噬心,恶毒地啃咬着他的每一寸良心。
要是没有他就好了。四皇子远远地看着他可能这辈子都赶不上的“二哥”,嫉恨的种子在心底破土而出——
要是他死了就好了。
而就在他最极端地憎恶着二皇子的时候,出现了这样一个人。
第39章 怨偶
“喂,小矮子,你在看什么呐?”
身着桃色轻衫的少女丝毫不顾及自己候府贵女的身份,猴子似的攀在树上,探头看着树下闷闷不乐的四皇子,笑意盈盈的面颊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
四皇子抬头,那么惊艳的一个人,花妖一般的娇,就这么撞进了他的眼睛。
沦陷是注定的。
她像一个侠客,快刀斩乱麻地斩去了他的千愁万绪。她能带着他走街串巷地买糖画和小年糕,也能带着他上树摘果子下水摸鱼。
四皇子从没表明过自己的身份——她没问,他也没说。
可那时候他想的是:什么都不要了也好,等到他到了年纪,他就求陛下赐婚,若是能有块好封地就更好了,他带着小韶,过自己的快活日子去。
然而他千算万算,到底没能算到,那次宫宴之上,少韶会和他二哥一见钟情。
女孩子正是最好的年纪,比前些年更稳重了些,穿着不打眼的浅碧色长衫,乌发松松的挽着,在一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中,出落得清丽动人。
二皇子一见就喜欢上了。
彼时的二皇子几乎已经是公认的太子了,他坐在高四皇子一阶的位置上,尊贵清俊,一举一动都从容。
少韶略微抬起一点眼去偷瞄他,突然红了脸。
四皇子远远看着他们俊男美女佳偶天成,心中的不甘与愤怒终于彻底吞噬了他。
他恨!
凭什么!凭什么他一直这么努力,永远都赶不上他二哥!凭什么所有人的眼里都没有他!
他已经对少韶这么好了,她还要喜欢别人,这要他怎么办!要他怎么办!
嫉妒终于彻底吞噬了他。
既然对她好也没用,那就不去废这个力气了。
于是在少韶和二皇子还在书信往来,暗表情愫之时,四皇子一封请愿直陈圣上。
他要娶镇平侯府大小姐少韶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