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主不允许我轻易出门。”
“那圣女就去央求教主。”
侍女的声音像是缠人的毒蛇:“教主最疼圣女,一定会放你出去,与那个医女一样,见很多很多的人,或者说得更确切一些,是同那个医女一样,见很多很多的男人,他们会为你发疯的。”
乌蒙云乐抚过自己的脸:“好,我这就去找教主。”
外头闹哄哄的,苦宥闭着眼睛,判断着来人的脚步声,轻得如同踩在云朵上。
“苦统领。”蜡月侧身“飘”进门缝。
这已经是两人第二次碰面了。第一次时,蜡月也是这么鬼魅一般地挤进房中,用一枚梁戍的兵符扳指获得了初步信任。苦宥用拇指摩挲着熟悉的纹路,并未开口。蜡月见他始终沉默,以为心中仍有怀疑,便继续道:“骁王殿下说过,倘若苦统领见到兵符后依旧心存疑虑,便提一提数年前在西北大营的那场蒙眼骑射,参加的将士们人人都有十环,只有苦统领脱靶两次,还差点——”
“够了。”苦宥实在忍不下去,“在那场骑射之前,我已经与狼族战了三天三夜……算了,说正事。”
“我是来接苦统领离开这鬼地方的。”蜡月道,“路已经有了,今晚就能撤。”
苦宥却道:“我还想再等几天。”
蜡月不解:“为何?”
“这群邪教徒最近正在整装操练,应该会有下一步动作。”苦宥道,“我在这里发展了一个眼线,对于要不要同我合作,对方还在犹豫,我想把他争取过来。”他转过头,隔着银纱“看”了对方一眼,继续说,“既然来了,兄台不如也留下一起帮我了,对了,不知该如何称呼?”
就这么给自己多争取了一个帮手。
蜡月身姿灵敏,比鬼影子还要更加能飘,他没事干就跑出去打探消息,收获还不小,这回也是进门就说:“那个一心要嫁给你的妖女,很快就要离开这里了。”
苦宥猜测:“木辙又要用她去笼络人心?”
“是,而且听那个邪教头子话语中的意思,一直在煽动她奉献出更多。”
“奉献出更多?”
“用身体去俘虏男人。”蜡月解释,“他说柳家三小姐就是用身体换取了人们的狂热追随,而她有着比她更为美丽的身体,还有些肮脏的句子,我就不细细描述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但那妖女居然对此并无反应,甚至都没有生气。”
苦宥道:“因为她并不知道这是错的,只知道木辙说的,都是对的。”
“白福教大肆扩张,她功不可没,现在却落得此种地步,也不知是可恨还是可悲了。”
“可恨与可悲并不相悖,她虽然背负着许多罪责,作为木辙的剑,又杀了许许多多的人,但并不应当被如此凌辱。”苦宥问,“你可有办法带她离开?”
蜡月不解:“有倒是有,苦统领要救她?”
“交给王爷,会有大琰的律法去惩治她。”苦宥道,“还有,她对于凤小金来说,极为重要,握在手里,我们也算是多一枚谈判的筹码。”
第117章
弯刀银月族虽久居于密林, 但并非与世隔绝,对白福教的所作所为亦多有耳闻。蜡月道:“她或许从未亲手杀人,但因她而死的人何止成百上千, 邪教以圣女为灯火, 引得一众信徒奋不顾身失去理智, 如此一人,即便是按照大琰律法来判, 恐也没有生路。”
“她有无生路,自会有王爷定夺,你我要做的, 只需将她缉拿归案。”苦宥道, “事不宜迟, 今晚就动手, 速战速决。”
蜡月听得一愣:“说起来轻巧,可怎么个速战速决法?我看那圣女走路的姿态,轻功不在我之下, 想抓她并不容易。”
“她今夜会来此处。”苦宥道,“你只需找好带她离开的路线,其余事情, 全部交由我来做。”
蜡月看着他蒙在眼前的银纱,将信将疑, 心中暗自琢磨,说得如此笃定,怎么抓, 美男计?
他隐在房梁暗处, 一直等到外头的天麻麻黑了,院中果然传来木门被推开的声音, 少女腰间缀着的铃铛清脆作响,乌蒙云乐提起裙摆跨进房间,看着桌边坐着的银发青年,有些不舍地说:“我明天又要走了。”
苦宥问:“去何处?”
“去做我该做的事。”乌蒙云乐坐下,“这次会比先前更久,或许要离开三四十天,其实我是想带你一起走的,但教主不同意,还将我训了一顿。”
苦宥稍稍一笑。
乌蒙云乐看着他微翘的漂亮唇角,不自觉伸出手指想要描摹,最终却还是停在半路,只扯住那一截垂落的丝带,银纱落地,露出一双浅淡金眸。她仔细欣赏着,道:“你的眼睛可真好看,就像是今天早上的太阳。”
“原来你也是喜欢太阳的,”苦宥问,“那为什么要一直待在阴暗的房间中?”
“每个人都有他们应该做的事情。”乌蒙云乐道,“你不懂,不要紧,因为我也不懂,不懂你为何要一直追杀着我们的人,他们并没有做错任何事,只是想活得更好。”
她站起来,期盼能离他更近些,也期盼能成为这个男人的妻子。虽然她其实并不知道夫妻意味着什么,却知道若爱上了一个男人,就应该嫁给他。乌蒙云乐微微俯身,将冰凉的鼻尖贴上对方额头,如同那些狂热信徒亲吻自己的指尖一样,带着极度的虔诚与爱恋,想将苍白的两瓣唇覆上那同样的苍白肌肤。
暗处的蜡月:“……”
他正在考虑,接下来的画面自己到底还能不能看,乌蒙云乐却已经发出了一声闷哼,她的身体软绵绵地向一侧歪去,唇角也渗出细细鲜血。苦宥一把拽住她,抬头道:“有劳。”
蜡月一跃而下,手脚利索,抖开一张也不知从何处找来的被单,将乌蒙云乐卷了进去,问道:“我带走这小妖女,你不会有事吧?”
苦宥道:“我也不会继续留在此处。”他从地上捡起那半截银纱,“很快那些侍女就会来寻她,这里消停不了太长时间。”
蜡月未再拖延,扛起乌蒙云乐便出了门,借助着夜色和地形,转眼就消失在了瘴气最为浓重的那片密林里。
苦宥将银纱系到眼前,又坐回了桌边。没过多久,侍女果真寻来,先在院中恭敬道:“圣女,我们该回去了。”言罢,便推门而入,见屋中却只有苦宥一人,难免稍稍一愣。苦宥道:“她已经走了。”
“提前走?”侍女并不相信,她脚步匆匆地离开,片刻后,远处便传来嘈杂的人声。
苦宥独自待在黑暗中,极有耐心地等着,他知道谁将会是第一个来找自己的人,而对方也果然第一个来了。凤小金扯住他的领口,几乎是在咬牙切齿地问:“阿乐呢?”
“她很安全,至少目前很安全。”苦宥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不过将来会不会安全,得看凤公子要怎么选。”
凤小金与他对视:“阿乐若是出事,我杀了你。”
“好说。”苦宥坐着没动,只听着外头一片刀剑出鞘声,“不过将来的事可以将来再议,至于眼下,凤公子还是先想一想,要如何才能将我的命保住吧,毕竟那位木教主,应当也会因为圣女的失踪而震怒,我这人皮娇肉贵,禁不起任何严刑拷打。”
窗外的人声已经越来越近了,凤小金来不及多做考虑,狠狠握住他的肩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