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戍问:“怎么,这风铃有讲究?”
“讲究是没有,但它又素又雅,实在不像是你能欣赏得来的东西。”宁仪公主伸手一指,“那头才是你的审美范畴。”
梁戍扭头望去,好几口金光灿灿的缸与花瓶,看着能值不少银子,便勉强笑纳,皇姐言之有理,来都来了,确实拿两个也可以。
宁仪公主忍无可忍地将他撵出公主府。
梁戍心情不错,一路拎着竹玉风铃叮叮当当地回家,挂在卧房屋檐下,又轻轻敲了敲窗棂。
柳弦安打开窗户,迎面便是一阵清脆响,两只喜鹊叽叽喳喳地落上房檐,梁戍递给他一束也不知是从何掐来的野花,问:“怎么没睡觉?”
柳弦安辩称:“我又不是时时刻刻都要睡。”
“错,你还真是时时刻刻都要睡。”梁戍道,“该睡的时候睡,不该睡的时候更要睡,若不让你睡,还要闭着眼睛咬人。”
柳弦安:“没咬。”
梁戍侧过头,给他看自己脖颈处的一圈牙印。
这个位置,也没法说是对方碰瓷讹诈,柳弦安便轻飘飘一转身,困了,要去睡。
被梁戍扯住他的后领,强行拽回窗边。高林拎着两坛子酒,进门就见这对璧人正在打情骂俏,顿时眼珠子一阵痛,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深刻反思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来。
梁戍道:“酒留下,你回去换身体面衣裳,等会随我一道进宫赴宴。”
高林大惊失色,险些将手摆出幻影,转身就溜。
梁戍转头问:“好歹也是率军之将,你说他怎么能如此丢人?”
“高副将的根与魂都在大漠中。”柳弦安抬手去碰那串风铃,“王城锦绣归锦绣,但始终还是西北更自由。”
“那你的根与魂呢?”梁戍问。
原是冲着情话去的,魂在何处,自然得系于自己身边,结果换来一句“在八万里云层上”,顿时一噎,沉默半天,苦恼道:“能不能稍微低些,太高了,不太好抓。”
柳弦安笑着将上半身探出窗,凑近去亲他。
这回没有高副将了,所以能亲得久一点。
晚上的宫宴设在观莲池,宁仪公主早早便进了宫,贴身侍女可能是觉得她太过于气势汹汹,便低声劝道:“公主那年也只是在轿子里匆匆一瞥,没来得及仔细看,或许这回见了面就会发现,其实这位柳二公子,也并没有咱们记忆中的那般……那般……”
“那般”没了下文,因为梁戍已经带着柳弦安一道走了过来。旁边就是大路,两人却不走,偏偏要踩着湖心一座白玉浮桥。柳弦安难得进一趟皇宫,自然不可穿得太随意,所以梁戍便替他准备了一套淡青新衣,站在那里时,整个人的气质如长风过竹林,又似夏日深处被雨冲刷后的无垠长空,又仙又翩。
侍女:“……”哎呀,这么俊秀的一个宝贝神仙,怎么就让骁王殿下抢走了呢!
宁仪公主也气,但又觉得错不在美男子,主要还是自己的倒霉弟弟丝毫不讲江湖道义。
梁戍紧走两步,挡在柳弦安面前,宁仪公主收回目光,更气了,怎么多看两眼都不成?
但是没办法,因为骁王殿下的心眼就是这么小,看两眼不行,看一眼,也是念在家人情分的面子上。
梁昱到观莲池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姐弟情深的和谐画面,一时又气又笑,一边抬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一边坐在首位,道:“被李弥一群人缠在御书房中半个时辰,七嘴八舌,实在头疼。”
梁戍问:“又在骂我?”
梁昱莫名其妙:“你才刚回来,他们能骂你什么?”
“这不是,”梁戍扭头看着身边人,“被骂习惯了吗,谁让那些老头,有事没事就要骂我两句,讲道理也不肯听。”
语调听起来竟然还有那么一点委屈。
宁仪公主:原来你就是这么骗神仙的!
而神仙还当真信了,颇为认真地说:“下回再有人骂,我就去同他们仔细讲一讲道理。”
梁戍说:“好。”
留下天子独自脑仁嗡鸣,一个就够头疼了,怎么带回来的这个非但不劝,还要一道去撩架。他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决定今晚还是不议政事。而柳弦安也在看皇上,眉目与梁戍有七分相似,不过神情要柔和许多,总的来说,肯定不会没事干就从袖中掏出一把戒尺。
便端着酒杯一笑。
梁昱问:“柳二公子在高兴什么?”
“就觉得这里很好。”柳弦安道,“清爽自在,风定池莲香。”
梁昱笑道:“既然自在,那便多饮几杯,今日家宴不谈政事,改日得空,朕再来感谢柳二公子在白河与西南所立大功。”
梁戍在旁也想喝酒,结果被在桌下不轻不重地一踢,旧伤还没完全养好!
已经快要忘了酒是什么滋味的骁王殿下:“……”
可能是看他实在太过可怜,柳弦安又用筷子沾了点,在他面前的一块鸡肉上施舍一抹:“吃吧。”
宁仪公主险些笑出声。
梁昱也单手撑着额头,实在忍不住,只好“咳咳”一清嗓子,云淡风轻地吩咐:“吃饭。”
柳弦安继续护着酒杯,就这么把皇室中最令人头疼的混世魔头,管得服服帖帖,说东不西。
使全家人都感到十分舒心。
宴罢,两人没有着急回王府,而是在御花园中又走了走。柳弦安问:“那里就是皇上今晚说的古书塔吗?”
“是,里头尽是些稀奇古怪的旧籍,除了你,估计也没几人感兴趣。”梁戍道,“事先说好,看归看,可不准看得连家都不回,侍卫也要多带两个,免得皇姐又没事找事,算了,还是我亲自陪着吧。”
“那得先在古书塔中安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