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步承心头一紧,是啊,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大不了不做医生了,送快递总可以吧?或者做个保安,也没见他们都去死啊。
或者干脆和医院撕破脸,把事情抖出来,自己做不成医生了,也不用担心被穿小鞋了,不是吗?
搞不好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自杀是不是真的莽撞了?
奶奶知道了会伤心的吧?
白杗:“先吃饭。”
吴步承坐到白杗对面,端起饭碗,盛在饭碗里面的白米饭,久违的感觉。
自从离开家,吃的都是食堂、快餐、方便面,太久没有这样坐在餐桌边吃饭了,他忽然有点不知所措,心头热热的,眼眶也跟着热了。
“没下毒。”白杗又说。
吴步承“嗯”了一声,双手捧着饭碗,低着头:“你不问我为什么要自杀吗?”
“你想说的话,我可以听,”白杗拿起筷子,“先吃饭。”
吴步承不说话了,握起筷子,开动。
不得不说,白杗的手艺很不错,三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就是家的味道,和外面的饭菜完全不同,吴步承吃着吃着,表情舒展了一些,心情莫名有点好转。
两个人扫完了满桌子的饭菜,白杗洗碗,让吴步承擦桌子。
他这回没有抬杠,没有用自己是个将死之人推脱,老老实实、认认真真把桌子抹得铮亮。
收拾完,白杗让他坐到沙发上,给了他一听啤酒:“你想说的话,就说吧。”
吴步承有点犹豫,觉得自己的事情说出来,这种富二代又会有什么共鸣呢?搞不好就是被嘲笑一番:“在我看来已经走投无路的处境,即使说出来,你这个富二代可能也不会理解。”
白杗放下手中的啤酒,注视着他:“怎么你觉得我是富二代?”
吴步承:“不然怎么买得起这里?”
白杗:“这是我爸妈留给我的。”
吴步承忽然觉得这话听着有点怪,抬头望过去,对方的脸色倒是没什么变化。
“去年暑假,就是毕业那会儿,因为行李多,我爸妈就开车去火车站接我,路上遇到了交通事故。我们家的车是辆老旧的二手车,所以直接就撞报废了,两个人当场都没了,对方赔了一笔钱,我就拿赔偿金买了这套房子。”
白杗平静地说了一个悲伤的故事,吴步承眼睛已经湿润了,当事人却依然十分平静,好像对方才是那个听故事的人。
“以前我跟爸妈说过,等我以后挣钱了,就把房子买在这里,把他们从乡下接过来大家一起住,可惜,事与愿违,不过现在这样也是一样的,只要我记得他们就好。”
白杗说着将视线移到了电视柜的相框上,吴步承也随之转了过去,那是一张合影,白杗在中间,两手一边一个拥着一对衣着朴素的老年男女,看得出来,他的父母确实都是普通人,这照片看起来很幸福。
吴步承:“对不起。”
“没什么,”白杗喝了口啤酒,“人生自古谁无死,不用看得太重,但是,活着的时候,要珍惜,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
吴步承不知道对方这句话是不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反正,他觉得有些感触,于是,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从小到大的事情,那些丢人的,惨兮兮的经历。
最后,才说起那件医疗事故。
三天前,医院心内科收治了一名先天性心脏病患者王琳琳。
王琳琳在接受治疗后,病情得到控制,生命体征稳定。但是如果要根治的话,必须去大医院接受移植手术。
心脏排队很难排到,费用也很高,去大医院的话,需要去一线城市,差旅费用也是很大一笔。王琳琳的父母,没钱也没人脉,还很执拗,以为没有送礼,所以医院才不肯给王琳琳做手术。
于是,王琳琳的母亲林秀娟铤而走险,跳楼了。
王琳琳的父亲王留根就找到院长李秋,要求他安排手术,说不做就要找媒体,控诉医院把人逼死,云云。
这还是吴步承后来听说的,言归正传,吴步承是在当天夜里十点多,收到的袁永福副院长的电话,被通知王琳琳病情恶化,需要立刻手术。
袁永福安排吴步承旁观学习,并让他联系麻醉、护士和其它相关人员,因为是院长的指示,吴步承立刻赶了过去,并按照要求做好了相应准备。
袁永福走进手术室时,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酒味,明显喝了不少。开腹后,袁永福的手一直在抖,然后就换成了主任张梅波主刀。
张梅波一边听袁永福指示,一边下刀,现场简直惨不忍睹,最后王琳琳死在了手术台上。
第二天,王琳琳的堂哥王斌从外地赶来了,是个学法律的。听王琳琳父亲说了之后,就找了院方,说医院根本没有做心脏移植的资质,这是非法行医,要告医院。
然后,医院就说是吴步承擅自手术,把医院的责任摘得一干二净。
吴步承当然解释了,但是所有的记录都被篡改了,现在家属要告吴步承非法行医、过失杀人。
吴步承:“事情就是这样,我没有钱赔他们,这件事情以后,我也不可能毕业,更不可能拿到执照了,即使毕业也没有一个医院会要我,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白杗依然面无表情,他放下手中啤酒,注视着吴步承:“这件事情其实漏洞百出,医院不可能置身事外,你们院长太幼稚了。当然,你也很幼稚,退一万步,就算你真的非法行医、过失杀人,撑死了也就是死刑,当然,你的情节根本构不成立即执行的死刑,你自己着急自杀干什么?”
白杗的话听起来很专业,吴步承一脸意外盯着他:“你,也是学法律的?”
“我读的是警校,稍微知道一点。”白杗停顿片刻,问他,“那你还死吗?”
吴步承内心咆哮,能解决的话,谁愿意死啊!
“我该怎么办?”
白杗起身:“自己想,不过最好这周别死。”
吴步承看他要走,一把住拉住对方衣摆:“能……帮帮我吗?”
白杗面无表情:“你刚才不是很横的吗?很会骂人,怎么转眼就这么怂了?”
吴步承一脸尴尬:“我……其实一直都很怂,只是刚才想死,就破罐子破摔,难得宣泄一下。”
“我想也是,”白杗冷冷看着他,“你要是一直是刚醒来的那个状态,他们也不会选你来坑了。”
吴步承:……
白杗又坐回来:“他们是计划好了坑你,这你应该意识到了吧?”
吴步承:“回想起来好像是。”
“好像是?”白杗叹了口气,“自信点把‘好像’去掉。”
吴步承:“那我应该怎么办?”
白杗瞥了他一眼:“我以为医科生脑子都很好用的。”
吴步承:……
【作者有话说:故事的设定是在一个架空的世界,所以,地点、常识也都是根据情节需要虚构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