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隐约意识到这个信息非常关键,然而到底哪里关键,却也说不上来。
正走着,忽然颈后皮被人一把提住,身子离地而起,飞快隐入旁侧的里弄之间。
长安大惊,待要叫,哪里叫得出声来,但觉颈后剧痛,他眼光乱蹿,四肢乱蹬,隐约只见一点衣角,速度快得宛似御空飞行,他只抓住了一些空气。
长空骇绝:“莫非撞上了鬼?不不,少爷说过,世间并无鬼物!不是鬼,定是什么高来高去的高人,啊!莫非是我家小姐知晓我在暗中偷窥,派人来抓我……杀人……那个灭口?!”
正在魂不附体之际,忽觉身体恢复自由,他扑地就拜,脱口大叫:“小姐饶命!小姐饶命!”
颈皮一痛,再次被提溜起来,有个阴恻恻的声音:“你说甚么?”
长安的身子在他手下滴溜溜转了个来回,终于看清了对方。
一只斗笠,一幅纱帘,一袭青衣,面貌看不清楚,纱后似隐约闪动珠光。
长安战战兢兢叫:“是……侠女饶命!侠女饶命!”
那人勃然大怒,把他往地上重重一掼:“臭奴才,看清楚了我是男是女!再敢乱说,我宰了你!”
他把面纱撩起,长安本来头就晕了,忽见着雪玉样一张脸,耳坠上一颗紫珠,长安睁大了眼,一声“神仙”就要出口,但见对方怒容满面,剑眉倒竖,他总算及时把面前这张脸与一人对上了号:“张……张……鬼啊!”
两眼一翻,干干脆脆晕了过去。
张睿睿晦气地把小书僮丢在墙角,烦燥地在一间逼仄屋内来回走动。
张妩“和亲”,他一下子又没了去处,心灰意懒之下本也打算跟着姐姐,叫容明玠拒了。
和亲人数有限,封霆那五百兵也不好安插,他如今这敏感的身份,根本没法在明光底下。
看在他姐姐份上,容明玠给他指了条明路,张媚被免罪了,他正好去跟着她。张媚虽未恢复往日富贵,但有靠山就是不一样,都没人来管着张媚使用些什么样的人,他借此混了个身份。
有身份只是为了方便掩藏,容明玠临走前还另外给他织了一张大网……可以网罗天地的大网。
他本来甚至已不明白他这个人活着还有什么用,幸亏有了这张大网,硌得他生疼,呼吸艰难,然而,生的意义却又回来了。
他在不易居附近毗连的一处民居住下。
耐心守候了好多天,才等到了“时机”,居然与容明玠事前所料毫厘不差:宗陌在不易居宴客;容明玠的小厮进了不易居;小厮看到了宗陌,失魂落魄。——这是容明玠出发前交代的,三条件缺一不可,只有条件俱备了才能把那小厮给抓回来。
人已抓回,张睿睿依旧不解。容明玠为何要拐弯抹脚做此安排,为什么不直接交代了这小奴才就行?
思之再三,得出的结论是容明玠不欲身陷其中,这么大费周章,多半是要把自己摘出去,做个局外人。
张睿睿冷笑:好一只狡猾的狐狸!这件事成了便罢,若不成,想置身局外?没那么容易!
张睿睿瞄着小厮,摸着下巴继续思考。
抓住这个人,是要从中得到哪些消息呢?抓长安之前有三个条件,地点、人物、以至发生事件以后的情绪,都是必要条件。
毫无疑问,要从小厮这里得到的突破口,必然有关宗陌。长安为什么看到宗陌会失魂落魄?多半是他发现了什么——难道,宗陌有何致命的软肋,居然掌握在这个普普通通的小书僮手里?
张睿睿对自己的推理很满意,嘿嘿一阵低笑。
能一举抓住当朝权相的致命软肋,想来美滋滋。——等他手中掌握了软肋,就去找那小子,问一问段家小姐的真正下落,怕她不说!
待长安悠悠醒转之时,张睿睿也把要审问的一套说辞和流程,想得完整了。
……
夏末京城,战争还在继续,都中早已不受影响,风平浪静。
却不知从哪一天,哪一时起,流传开了一个传言:
未来皇后齐玄玥,曾经谋刺原定太子妃何云烨,这才迫得太子妃连夜出逃,至今无有影踪!
这一道流言无根无源,乍听不足凭信。
可是,它正象绝大多数荒唐不羁然而曲折离奇的流言一样,传播之速无与伦比,仿佛仅仅在一夜之间,满城皆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