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这个表情,沉复心里咯噔一下,准没什么好事。
“前几天晚上你为什么不留下来加班?”
这是为了前几天沉复请假去看时霁演唱会的事情。一提起这个沉复心里还窝着火:“我要看演唱会啊,之前跟您提前说过的。”
“看什么演唱会!你们年轻人,一个个地都不知道好好奋斗,就知道整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跟你说,你提前下班了,按照之前咱们合同上写的,扣200块钱。”
“可是当时到了我的下班时间啊!我只是没有加班而已,你——”
“那你也没有把手上的活做完,你是老板我是老板!你要是不想干就滚!别给我在这儿逼逼叨!现在两条腿的人多的是!”
沉复低着头捏着拳头半天,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咽下这口气。
是啊,现在两条腿的人多的是,招不到员工还可以招打工的大学生,自己没本事没学历,只能忍气吞声地活下去。
还好经理没有再过多计较,把扣的钱记在账上就走了。沉复闷着头收拾干净了包厢,背着自己的包回了家。
在路上他戴上10块钱便利店买的耳机,听着时霁的歌声走路回家。
这晚无星无月,朦胧而不纯粹的黑统治了整片天空。
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沉复叹了口气,他打算今晚睡觉的时候穿上三层衣服,这样既能保暖,又能防着室友。
他租房的时候只顾着便宜,觉得那所谓的大学宿舍不也是一屋子住好几个人嘛,就没有多想,跟人一起租了同屋不同床。
本想着两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却没料到室友经常在外喝酒,喝多了回来就会对自己动手动脚。
有一次沉复晚上醒来,看到对方脱光了衣服睡在自己被窝里,吓得魂飞魄散,跑到公寓楼道里蹲了一整个晚上。
他无处可去,又冷又饿,想找个人诉苦,聊一聊最近生活的疲倦。但他也知道在这座人生地不熟的城市,诉苦是没有意义的,任何一个人掏出来的经历,都能絮絮叨叨比惨比上一整晚。更何况永远的聆听者,所谓的父母,对沉复来说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沉复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可忍气吞声的行为并没有换来室友的体谅,对方对自己的言语骚扰变本加厉。他经常变着法地说自己长得比女人还嫩,或者是问自己多少钱一晚。
沉复也想过离开,但他身无分文,总不能真的去睡大街。他求助过其他房间的室友,但大家都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根本不想得罪别人,他们只会背着身在自己的门上加一把锁,然后劝沉复别闹了,更不要找警察,如果警察过来发现这个房子有隔断,还住了这么多人的话,出于消防安全考虑,大家都会被赶走的。
迷迷糊糊地走到单元楼楼下,刷了门禁,沉复却没有任何回家的喜悦。
倒不如说,他从来对家这个字,就没有任何向往。
童年的家是争吵,辱骂,殴打的聚集地。
如今的家,充斥着冷漠的人情和危险的罪犯。
他却无处可去。
日子总会好起来的吧。
沉复吸了口气。
童话故事和那些励志的鸡汤里,总是这么说的。
走进电梯,像走进钢铁打造的牢笼。
他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他是个人人爱慕的小王子。
他的父亲严厉却温柔,他的母亲强势却迷糊。
他们会很爱自己,每次微笑,都像是在亲吻自己的额头。
他不必忍受无知,不必害怕孤独,也不会再承受饥饿。
可惜,沉复总会因为泪水沾湿枕头而清醒过来。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溺死在梦境里。
打开门,走廊是黑的。
这倒不是说无人在家,只是合租的室友为了节省这点电费,所以从来都不开走廊的灯。
沉复握住了卧室的门把手,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自己的室友一把抱住。
“去哪儿了啊,是不是在外面勾搭野男人了啊?”
“滚!”
室友的身上散发一股浓浓的酒味,熏得沉复头疼。
“装什么装啊!你不是缺钱吗?我给你三百你陪我一晚上。”
“滚,你特么放开我!”
“放开啥啊,让我搂会儿,你最近怎么又瘦了?”
沉复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室友,冲出了门外。
这段时间的心酸和不甘都涌上心头,沉复猛按着电梯的按钮想要从这里逃出。
他逃到了小区外。
黑色的天空。
昏黄的路灯。
像是悬挂在铁笼上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