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就要说清楚,沉复,你一直在试图赶走我,别以为我猜不出你的想法。如果你真的是魔尊,按照如今魔界的颓势,你反而需要依靠我妖王之位帮助你恢复魔界的荣光,但是你并没有。整个魔界并不尊重你,夜相对你也是一副轻蔑的样子,若是真如你所说得虚无灵根者得魔尊之位,我相信他们绝不会这么对你。所以你并不是他们期待的魔尊对吗?”
沉复愣着松开了手,他喃喃道:“我坐在黑莲座上,我穿着魔尊的华服,我怎么不是魔尊?”
“魔界只期待一个魔尊,那就是夜焚,他们是不是想用你去复活夜焚?”
这一次,沉复再没能回答。
“说啊!”
时霁死死地盯着沉复。
“他们要用你去复活夜焚,所以你才赶我走,因为你知道,我必定会为了你跟夜焚斗个你死我活,而我,就算身负有相神骨,如今被那条拴在脊骨上的锁链牵制,绝不可能是夜焚的对手。”
时霁的声音,渐渐染上了哭腔。
生生死死往返几次,最后他们面对的却是这样的结局。
那可是夜焚,连天帝佛尊都闻之色变的男人。
不说天帝了,这六界之间,谁不怕他,谁能与他为敌。
“有没有脊骨的枷锁都一样,你不可能是夜焚的对手,”蘅雾的声音响起,“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强的男人,他甚至可以穿越时间和空间,他早就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当年不是六界之人杀了他,是他厌倦了那样的生活,允许自己去死。”
蘅雾的话语落定。
像是承认了沉复牺牲品的地位与夜焚即将复活的未来。
空气中蔓延着如同死亡一般的悲伤。
“可我不明白,师娘你明明与魔尊夜焚水火不容。夜焚害死你的师兄,你为什么如今还要陪着魔界这群人折腾一出复活夜焚的把戏?”
蘅雾闭上了眼。
“你也是失去过父母亲人的人,你怎么会不理解我的感受,”她走到破败的莲池里,随手摘下一朵枯萎的话,“我当年却是恨过夜焚,因为他凌辱害死了我的师兄。”
她与玉微师出同门,关系自然也是最好的。
玉微刚正不阿,温文尔雅。
初次见面难免会觉得他有写冷傲,但熟知后就知道,他本人谦逊有礼,并非是那种目无下尘的仙人。
他们在一起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如同亲生兄妹。
蘅雾就记得他们曾经偷偷下凡,去人界参加庙会。
那样热闹的元宵庙会,挂着红橙黄绿青蓝紫色的灯笼,玉微跟在身后担惊受怕,念叨着不该让师弟师妹们出门,若是被师父发现难免责怪。而自己就牵着知年的手往前走,往人越多,声越闹的地方走去。
玉微怕他俩跑远,就掏钱给他们买了糖,想用糖拴住师弟师妹,免得自己动用法术找人。
但是吃完了糖,他们就该回家了。
他们这些从不食五谷的仙人相当好奇,初尝过后尤为惊艳。
但蘅雾不舍得吃,她偷偷地把糖含在了嘴里,想要时间慢一点,再慢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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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微师兄真好看,知年也好看,自己将来一定要找师兄一样温柔强大的丈夫,不过师兄还是太死板了,最好未来的丈夫能带一些知年的少年气。也不知道师兄家族有没有什么兄弟,天界与魔界联姻,一定会成为一桩美谈。
那时候他们不知道什么是争权夺利,他们没有必须承担的责任与义务。
他们是世上最快乐的小孩。
可是那样干净的玉微,却以最肮脏的方式死了。
蘅雾如何不恨,如何不怨,更何况从最开始,夜焚就是自己带去师父门下的。
而后,又是自己一手促成了玉微的悲剧。
她本以为夜焚死后,一切就都会终结,她隐匿于山水之中,不问凡事。
后来若不是君子国国主叩开她的心门,恐怕这辈子她都会避而不出,为自己的师兄日日祈福。
但没有想到的是,恩恩怨怨并没有因为夜焚的死去而终结,那高高在上的天帝,曾经跌入泥潭的高岭之花,在稳固了手里的权势,收拾了父辈留下的残局后,对魔界下了死手。
原本魔界在夜焚死后就已经如同一盘散沙,是蘅雾的亲族苦苦支撑,这些亲族大多都是不支持夜焚的,他们只是坚守着自己的国土与疆域,在废墟之后乞求一线生机。
可毁灭,与立场无关。
只与身份相关。
谛辰下旨,凡是魔族,通通绞杀。
“我所有的亲族被谛辰毁灭殆尽,我哭着跪求她放过魔界一马,夜焚已死,她大仇得报,为何非要赶尽杀绝。她却对我说,如果我没有嫁给君子国国主,她连我也会杀。”
蘅雾侧过头来看着时霁与沉复:“那是我的亲族,我一脉传承的亲人,我发誓要带领他们,保护他们的同族,她却杀了个干干净净。”
灭族之痛时霁当然能够体会,可是——
时霁不明白,他反问道:“沉复他如今是你唯一的亲人,你已经没有亲族了,难道他你也要放弃?夜焚回来能有什么好?让他继续为六界带来无尽的灾难吗?”
这样的问题,蘅雾在漂泊的这些年中,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答案:“可是夜焚活着的时候,魔界达到了最强的巅峰,只有魔界强悍,我才能被尊称为一句帝姬,我才能够向天界复仇,没有足够强大的国家和君主来护佑,我也不过是风中的飘絮,只是失去一个儿子而已,我那些被屠杀的亲族,可是失去了千千万万个孩子。”
“沉复他是你的孩子!他不重要吗?那你当年为什么要生下他?”
听到时霁的问题,沉复身体一阵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