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那道伤痕啊——
“是你给我送的药对吗?”
“为什么白天打了我,晚上还要送药给我?”
“你喜欢我对吗?”
夜焚凑到了玉微的面前,往他的嘴里塞了一颗糖。
玉微侧过头去不肯吃,夜焚试了几次都没有办法塞进玉微的嘴里,他只好装作要亲吻玉微,如此玉微才接过糖果,放进口中。
“后土当时怎么罚你的?跟我说说好吗?她打你了?我替你教训她?”
听到师父的名讳,玉微罕见地看了夜焚一眼。
“不要伤害任何人。”
“我知道我知道,”夜焚伸手抱住了玉微,或许是刚刚听到后土名讳的缘故,他没有推开夜焚,而是乖顺地靠在夜焚的怀里:“我就是问一问,你就知道心疼别人。不对,你原来也是心疼我的,是我没有意识到,辜负了你的一片真心。”
夜焚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再心疼心疼我好不好?”
“放开我吧。”
玉微的声音细不可闻,像是一种无力的乞求。
夜焚没有听他的话,而是更用力地抱住了他。
“我知道我过去伤害了你,玉微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对你好的,”他用手指梳着玉微的头发,“身上还疼吗?药用了吗?如果还疼的话我抱着你睡会儿?”
玉微没有回答,这样的对话两个人之间已经说过无数次了。
一开始玉微还会挣扎,还会想办法挣脱夜焚的怀抱,但时间长了,他也厌恶了这样你追我赶的游戏。
像个木偶一样任由夜焚摆弄反倒还简单一点。
他逃不掉的,天界被俘虏的士兵还在夜焚的手里,六界的安宁也系在夜焚一个人的身上。曾经自己漏吃了一碗药,夜焚就发火要将整个宫殿的侍女都砍死,从那之后,玉微学乖了。
自己脏了就算了,何苦连累旁人一起受罪。
他厌恶夜焚,但却只能在这样的深渊里一步一步沉沦。
夜焚喜欢抱着玉微入睡,抱得很紧的那种,让两个人的气息都交融在一起,然后变得缱绻与麻木。
但夜焚始终都知道一点,玉微是不会原谅自己曾经犯下的错的。
他给玉微造成的伤害无法挽回,就算如今他给了自己能给的一切,也不可能回到当初的时间点,像蘅雾一样给玉微披上一件代表“尊严”的衣裳。
既然他那么在乎的话——
其实夜焚掌心的那道伤口,并非是被任何神兵利器所伤。
而是被人类用刀割开的普通伤口而已,只要夜焚愿意,随时都可以痊愈,只是夜焚固执地把伤口流了下来,当作送给玉微的礼物。
那天,夜焚回到寝宫的时候,衣衫褴褛,整个人像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玉微脖子上拴着锁链,他平日里对夜焚都没有任何的热情,只当他是空气。但那天,看到夜焚身上的伤口,他还是罕见地问了句:“你怎么了?”
夜焚的虚无灵根早已进入了化境,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能够将夜焚伤害到这种程度。
夜焚丝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口,甚至还略带兴奋地坐在了玉微的身边。他握着玉微的手,贴着自己胸口那道似乎是被鞭子抽打留下的血痕。
血染红了玉微的指尖。
玉微这才留意到,那并不是普通用刀剑或者是灵力砍出来的伤口。他身上的伤痕很凌乱,有的像是被人用牙齿咬出来的,有的是鞭伤,还有淤青和火灼出来的伤口。
“我去凡间,找了几个打家劫舍的土匪,”夜焚贴着玉微的额头,细细地诉说着自己的所作所为,“我给了他们一袋子黄金,让他们上了我——”
“一个一个,把我当作最低贱最卑微的妓女来使用。”
他握着玉微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
“你疯了?”玉微捏紧了拳头,他曾经经受过那样的痛苦,所以无法理解夜焚为何要陷入这样的境地,“你为什么要这么糟蹋——”
夜焚打断了他的话:
“我把你受过的苦都受一遍,你心里会不会快活一点。”
那次,玉微先是一愣,然后靠在自己的肩头,笑得全身都在颤。
“疯子。”
“你真的是个疯子啊,”玉微攥着自己的衣裳,又默默地放开,肩头有湿润的感觉,“我为什么偏偏要招惹到你!我应该让你一个人待在柴房,死了,烂了,都与我毫无关系!”
夜焚摸了摸玉微的头:“别哭了,我这种人不值得你哭的。”
对啊,自己就是个疯子。
爱与恨,都是极致的疯狂。
没被人爱过,所以一瓶药就能换来自己近乎癫狂的爱,所以才能把玉微,魔界,六界,都拖入漩涡之中。
玉微没有回答。
但夜焚知道的,他的眼泪,并不是因为心疼自己被那群土匪侮辱而流的。
玉微所哭的,是绝望无光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