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林子外面并非一马平川,而是地势下行,聚合成一座不算大也算不得深的山谷。谷那端有一条飞流直泄下来,在谷底凝成一口清潭,被斜下的夕阳照成面明汪汪的镜子,映出聚在潭边的十几条人影。
一人跪在潭边,手脚被绳索缚住,其他人站立,以一身披长裘者为首。
哭声显然是那个跪着的人发出来的,可是其他人,看起来却不像是宋迷迭想象中的“匪徒”。
哪里会有如此贵气逼人的匪徒呢?尤其那个匪首,身上雪白的长裘不知是用了多少只雪狐的皮毛才做成的,富贵如此,还打什么家劫什么舍呢?
于是宋迷迭更加好奇了:不是强盗,莫非是寻仇?为债,不太可能,毕竟那匪首看起来就像是很有钱的样子,大可不必为了金银如此大张旗鼓。为情?也不太可能,宋迷迭看不到那“匪首”的正脸,但单从身形和侧脸也能看出来他的不凡品貌,举世难寻,如此髦士,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得不到,又怎会为情所困?
那么就只有第三种可能了,他和那被绑住的人之间,有仇,血仇。
想到这里,宋迷迭心潮澎湃,于是麻溜地从树上下来,伏低身子,一出溜地朝谷底跑去。胡杨的叶子被夕阳染成浓重的橘红色,宋迷迭一袭红衣,那些茂密的叶子便成了她最好的掩护,她速度很快,脚步却又极轻,所以虽然有一两个人回头张望,竟是没有发现那越靠越近的一条红影。她在离几人只有十余尺的地方重新停下,身子贴在一株较粗的树干上,朝一侧探出脑袋。
千年树的叶子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和远处的水声一唱一和,难分胜负,可是,男人的声音却依然透过大自然的鸣响落进宋迷迭的耳朵。
“元尹,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请求你原谅,父亲他做的那些事,天理难容,对不住你,对不住天地,也对不住......先皇......”
“元尹,其实......其实父亲他,他不想的......都是我,是我,不想在这蛮荒之地再待下去了,我还年轻,我读了那么多书,我不想留在西诏,碌碌无为一生,不.....碌碌无为已经算好的,我怕,每天活得提心吊胆,怕不知哪天,就被人拿去了性命......”
“我求父亲,他老人家于是心软了,所以才......元尹你懂的是不是?舐犊之情,你是最能理解的,当初先皇后她为了保全你,费尽心思为你谋划,元尹你是懂的......”
“元尹,我知道这个仇你一定要报的,我只求你,报在我一个人身上,求你放过父亲,给他......给沈家留一条生路......”
“我从小与你一起长大,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元尹,你答应我这一次,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