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林行之就被屋中人迷了眼。
今日的戾王穿了一身暗红的宽袖长袍,腰间是金边云锦样式的腰带,上缀着一块鱼形的白玉,虽是个一步三咳嗽人尽皆知的病秧子,但人却不显瘦弱,是恰到好处地匀称。
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也未见苍白病气,只是与林行之前世最后一次见他时比少了几分张扬凌厉。
楚昭正拿着一方白帕擦匕首,匕首上血迹未干,颜色正艳,显然是刚被抬出去的那两具尸体留下的,那双擦血迹的手也极为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一点都不像一个久经沙场的武将之手。
林行之看着人,也就看直了眼,也才惊觉,这是他第一次这般仔细地在看楚昭。
这人动作不紧不慢,察觉到林行之直勾勾的视线后也只淡淡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中还透着一丝慵懒的气息,像是在勾人。
匕首擦的透亮,楚昭似乎很满意,举起多看了两眼才将其放回桌上,然后取了一根细长的鞭子开始擦拭。
林行之顺着他的动作看去,便见那桌上摆满了工具,准确点说,该叫刑具。
匕首、长鞭、夹板、铁钳等等,被整整齐齐摆在桌上,每一样都见了血,显然才用过。
“喜欢吗?”
见林行之看到了桌上的刑具,楚昭边擦着鞭子上的血边问出了声。
声音清澈沉稳,但也如他的眼神般,带着一丝慵懒,偏又让人觉得格外悦耳。
林行之抬手轻挠了下耳朵,说道:“不喜欢,脏了。”
似是觉得这个回答很有趣,楚昭哼笑一声,转过身看向林行之,“安心,本王不会将这些旁人用过的玩具用在你身上的,本王会让人为你量身打造一套。”
“谁让——你是有人明里暗里怂恿着,特意让本王抢回来的玩物呢,本王自是要如他们的愿,狠狠地,玩弄你。”
说这番话时,楚昭落在林行之身上的目光多了些玩味,隐隐还有几分期待。
只是不知是在期待林行之的反应还是在期待他口中所说的——玩弄。
林行之对此既不惊慌也不意外,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楚昭、他,还有整个林家的局,各种算计筹谋长达十年之久。
就从算计他让他被楚昭派人当街抢回府开始。
而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带着他兄长一起心急火燎地跑来戾王府救他。
与此同时,他被楚昭抢回王府当小妾,被其肆意亵玩的事也如长了翅膀般飞进了无数人耳中。
他才重生回来,背后之人的谋算已经开始,那些传言这辈子大概也不会少,林行之来不及阻止,也不会像前世那般在意。
但,他不能白白让楚昭背了这口亵玩他的黑锅,总得让楚昭对他做点什么,将事情坐实了才好。
不然楚昭多亏啊。
“那…”林行之主动往前迈了一步,语气稍顿,问楚昭,“王爷要如何玩弄我呢?”林行之很好奇。
林行之语出惊人,楚昭眼中的玩味更甚,如今两人的距离刚好,楚昭抬手便能掐住林行之的下巴。
楚昭不答反问,“你又想让本王如何玩弄你呢?”
前世的他像个点燃的炮仗,从进门到最后被带走都在质问和怒骂楚昭,而楚昭看他的眼神也跟看傻子一样,竟一句平淡的对话都没有。
全然不似此刻,竟讨论起如何玩弄他来了。
林行之听过很多楚昭暴虐弑杀的传言,也曾亲眼见过楚昭是如何一刀一刀的将一个来杀他的刺客折磨致死的,但楚昭那些手段从未用在他身上过。
在来戾王府的路上,林行之便已盘算好,重活一次,他不会重蹈覆辙,仇人他不会放过,家人他会好好的护着,而楚昭这个恩人,他便纵着些,楚昭想要什么他就给什么好了。
林行之抬头与他对视,“王爷想对我做什么都行,”林行之笑意浅浅,言语诚恳。
楚昭掐着林行之下巴的手微微用力,玩味的目光突然变得幽深,用陈述的口吻说道:“你似乎很期待。”
“那你可知本王是如何对那些男人的?”
林行之点头,“来时我见到有人正抬着尸体出去,但我知道王爷不会像对待那些人一样对我的。”
“为何?”
“因为我是林行之啊,”话接的很自然,林行之清亮的眸子注视着楚昭,笃定、自信、闲适……还有一种楚昭看不懂的情绪。
却唯独没有害怕。
他不惧他,意识到这点的楚昭手上又有了动作,忽地一个用力拉过林行之,让他靠近了自己。
咫尺间的距离,林行之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楚昭喷洒在自己脸上的热气。
林行之依旧没有恐惧,眼尾反而漾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包容一个胡闹的孩子。
在被册封为戾王,成为人人惧怕憎恶的病疯子之前,楚昭曾是闻名大楚的征西将军,他十五岁就上了战场,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双手沾满鲜血,周身是洗干不净的铁血冷腥,他只是一个眼神扫过去,从前他手下那些将士便人人畏惧,胆战心惊。
这两年病了,被迫留在府中修身养性,虽然杀的人少了,可他性情大变,阴鹜暴戾,折磨人的手段比从前在战场时还叫人害怕,担得起戾王这个封号,更多了个病疯子这样的称呼。
怕他的人更多了,生怕他一发疯就殃及池鱼要了他们的命。
恐惧、害怕、憎恶、讨厌,楚昭什么样的眼神都见过。
唯独没见过林行之这样像包容小孩子一样的眼神。
像极了他已过逝多年的娘。
脑中一闪而过的念头让楚昭身子一僵,下意识避开林行之的目光,他松开钳制林行之的手,嗤笑道:“有意思,不愧是今上御笔亲封的状元郎,只可惜你进了戾王府,想必你被本王抢做妾的传言已经快飞遍盛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