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凌云帆再次见到了纪沧海。
每周五和周六的晚上,凌爸爸都会带凌云帆去小区附近的公园打篮球。
那天晚上打完篮球回家,路过一处小区,凌云帆随意一瞥,意外地瞧见一个瘦小的男孩坐在小区门口花坛后阴暗的角落里,无聊地摆弄着手里的玩具模型。
男孩正是纪沧海。
自从那天后,凌云帆开始经常注意那里,因此总能看见纪沧海一个人蹲在小区花坛附近,时而发呆时而看书。
放暑假后,凌云帆去公园打球的日子开始变多。
这天,闷热的酷暑傍晚,一声惊雷响彻天空,瓢泼大雨把所有人浇了个措不及防。
拿着球刚到公园的凌云帆被雨淋得哇哇乱叫,抱头就往家里跑。
跑到一半,路过那个小区的花坛,凌云帆一眼看见纪沧海站在雨里,呆呆地望天,浑身被浇得湿透,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瘦小的身躯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凌云帆奔跑的身形一顿。
满地涟漪,一念之间,凌云帆调转脚步,踏着让高楼大厦颠倒的积水,朝纪沧海奔去。
他的到来明显把纪沧海吓了一跳。
雨太大,凌云帆顾不上自我介绍,双手挡在头上无意义地遮雨,喊出的声音盖过轰隆雷声:“这么大雨,你怎么不回家啊?”
纪沧海磕巴:“我,我不能回去。”
凌云帆:“为什么啊?”
纪沧海重复:“我就是不能回去。”
凌云帆:“那你要不要来我家避避雨?”
纪沧海双眼瞪圆,不知所措。
“算了,你跟我来。”凌云帆觉得再这样被雨浇下去,他俩铁定第二天感冒发烧流鼻涕,干脆抓住纪沧海的胳膊,拽着人往家的方向跑去。
两只落汤鸡着实让凌妈妈手忙脚乱。
凌妈妈一边冲去卫生间拿来干毛巾,一边问凌云帆:“帆帆,这是谁啊?”
凌云帆抹了把脸上的水:“我朋友。”
纪沧海不可思议地看了凌云帆一眼,又惶惶低下头。
凌妈妈:“快快快,去冲热水澡。”
两人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换好干净的衣服,出来被凌妈妈灌了一碗红糖姜汤,觉得身心都暖和了起来。
纪沧海穿着凌云帆的衣服,因身形太过瘦小,衣服显得松松垮垮的。
凌云帆觉得好笑,伸手一直扯,作弄得纪沧海不知所措,脸颊绯红,又不知言语。
眼见纪沧海衣服的领口被凌云帆扯到肩膀的位置,凌妈妈天降正义,一巴掌拍在凌云帆捣乱的爪子上,制裁了凌云帆。
夏季的雨来势汹汹,去的也快。
两人喝完姜汤,外头的雨也停了。
纪沧海看了眼客厅墙上挂着的钟,诺诺地说:“雨停了,我可以回家了,就不继续打扰你们了。”
“不打扰。”凌妈妈和蔼可亲地笑着,“衣服你就先穿走吧,你的湿衣服我拿个塑料袋装起来,你带回去。”
纪沧海:“谢谢阿姨。”
凌妈妈:“哎呦,真乖哈。”
凌云帆把纪沧海送到玄关门口,其实两人并不熟悉,刚才的一切行动只能用冲动二字来形容,所以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但走出门后,纪沧海低着头,小小声对凌云帆说了一句:“谢谢。”
凌云帆咧嘴开朗地笑,笑容似春晖暖阳:“不客气。”
翌日,凌云帆照旧傍晚去公园打球,又一次在隔壁小区花坛处看到了纪沧海。
纪沧海不像以前那样站在阴影中,而是四处张望着,见到凌云帆,纪沧海小跑过来,递上装在袋子里的衣服:“衣服还给你,我洗干净了,谢谢。”
“小事。”凌云帆笑了笑,伸手接过袋子。
纪沧海点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凌云帆喊住他,“你怎么天天晚上呆这啊,我见你好几次了。”
纪沧海话说不利索,磕磕巴巴:“……因为……因为……”他抠着手,许久才支吾出一句,“我……我爸爸来了。”
“啊?”凌云帆没听清。
但纪沧海不打算说第二次,沉默下来。
凌云帆:“算了,你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聊,要不要跟我去前面的公园玩?我教你打篮球啊。”
纪沧海蓦然抬头,眼里全是不可思议和震惊,他说:“这……真的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凌云帆一把将纪沧海拽到身边,伸手揽住他肩膀,笑容随和阳光,“走啊。”
那天以后,明明从未口头做过约定,但两名少年总会在傍晚时间相聚在公园,打球、爬山、喝汽水、围观老爷爷下象棋、被老奶奶抓着学跳广场舞,暑期因此丰富多彩,彼此的相伴给年少留下了最无忧最热忱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