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可是个颜控。”
“……”
对面一时无声,片刻后才开口道:“你看了便知。”
伴随着声音,如同电影放映,一幕幕画面在季霄的眼前铺就开来。
画面中是一位少年。
他出身于一个大户人家,身份却很尴尬,是当家的老爷酒后强迫丫鬟所生。自出生之后,他便受尽欺凌,就连管家都可以肆无忌惮地讥讽他,打压他。
少年却没有放弃希望,而是将受过的一切苦楚记在心里。他暗自努力,珍惜所有能摸到书本的机会,抓住每一个能表现自己、讨好父亲的机会,终于博取了父亲的一丝关注。
十七岁那年,少年在家中有了地位,开始有力量保护自己的母亲。
然而,等待他的,却不是什么美好的未来。
嫡母眼见自己的亲生儿子即将受到威胁,偷偷灌了药,将他送给了一位喜好男色的权贵。
木已成舟,他的父亲权衡之下,选择放弃他,同时丢掉他的母亲。
少年依旧没有绝望。
他压下所有的憎恨与不甘,努力地奉承权贵。依靠花一般的年纪、俊俏的相貌、不凡的出身、不输于普通士人的学识,少年轻而易举地从众多男宠中脱颖而出,成为权贵最喜爱的人。
后来,他成功地报复了嫡母、父亲,使其曝尸荒野,又将母亲的尸骸重新收敛,供奉于宗庙。
而后,少年憎恨起了自己侍奉已久的权贵。
可权贵的地位不是他能够报复的,他只能耐心地等。权贵慢慢厌倦了他,没关系,他主动将自己转化为幕僚与仆人的角色,知道权贵爱喝几分热的茶,清楚权贵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孩,凭借其他人无法代替的妥帖与周到,继续侍奉。
二十五岁,少年终于等来了机会。
修行门派来到人间选拔弟子。上天还是眷顾他的,竟让他拥有一副生来不凡的好根骨,即使是放在第一门派,也足以被当做核心弟子来培养。
唯一不足的是,年纪太大。
最后,还是入了第一门派。
少年自以为脱胎换骨,人生从此改变,二十五岁以前的时光再也不用想起。他比门中任何弟子都要努力,因为他知道,如今的机会有多么不容易。
可是。慢慢地,他发现,好像自己怎么努力也是无用的。
比他小了整整十七岁,一个同样刚刚入门的小孩子,即使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玩闹,每日两个时辰的修炼也足以令他感到望尘莫及。
少年感到很烦躁。
以往纵然身份低微,他却从未自感卑贱过,只是时运不济,不得不暂时低头罢了。
一次下山任务,他找到机会,来到权贵府里,在对方的惊恐与讨饶中,毫不犹豫地出手将其击毙。想到过往种种的耻辱,他虐杀了昔日的“恩主”。
未曾想,如此隐蔽之事,竟叫师门察觉了。执掌赏罚的长老将他带到掌门面前,掌门欲要出手废掉他的修为,然后将他逐出门派。
少年恐惧极了,他不想再回到过去,痛哭流涕,诉说起了自己二十五来的悲惨人生,终于获得掌门原谅,以一百下永远无法抹去印记的戒鞭作为惩罚。
自那之后,少年隐隐感觉到:师门里好像没有人瞧得起自己了。
是了,所有往事揭开,这些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修士,又怎么可能瞧得起自己呢?
瞧不起也没关系,他比以往更加努力。
然而,他是那样努力,与那名小孩子的差距却是越来越大,就好像是滚雪球一样。
少年再次感到了不甘。
背上的一百戒鞭痕,时时提醒着他不要放弃希望。于是,他一次次压下绝望,相信自己依靠不断的努力与等待,总会像以往一样迎来机会。只不过,这次需要等待更久的时光。
直到某次偶然,他听见了关于天眷者的说法——原来,自己的那位师弟,从出生之日起,就已经注定会成为拯救苍生的救世主了。
上天注定。这一次,自己不可能扭转乾坤,等待再多时间也是无用的。
生来就注定是救世主吗?
他产生了疑惑:那么,自己遭受的一切,也是生来就定好的吗?
为什么别人拥有救世主的名声,而自己,却要在烂泥里不断地挣扎。忍受了那么多,付出了那么多,到头来却什么也得不到?
他不愿再做天道的守护者。
他叛逃了师门。
许多年后,少年跟随着新的主人,因犯下了无数伤天害理的罪责,被当年的师弟,人间的天眷者,亲自率领众多正派人士,歼灭于魔域,魂飞魄散。
……
短短半个小时的时间,少年漫长的一生,便在季霄眼前划过。
“死后,吾族便将他的魂魄引至天外,成为吾族一员。而他的经历,也不过是吾族万万中之一罢了。”
季霄道:“我承认,这少年虽有罪,却也让人觉着可怜。但,不管承受了多少苦难,都不是将苦难施加于无辜之人的理由。”
“你们更是找错人了。我幼时虽历经过坎坷,却自感还好,更不可能……”
对方轻轻打断道:“进入山海九洲之后,明明身在第一门派星宇宗,也颇得师门看重。你因何离开师门,修炼魔气?”
季霄闻言沉默了。
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