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啖充耳不闻,继续往前走。
身后的声音却不屈不挠:“怎么?当初没有我带你在这一片混,你以为自己还有像个大学生,人模人样的这天吗?”
“哦对对对,现在是A大的大学生了,身份肯定不是我们这些社会臭虫能比的,你看不起我们也是正常,但是……”男人冲着少年背影,一字一句:“你别忘了,我们身上可还流着差不多的血液呢,我是上不了台面的臭虫,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啊,我的盛啖弟弟。”
这话成功让盛啖停下脚步。
胃里翻江倒海,泛着一股恶心。
恶心男人这句话,更恶心的是,这些都是实话。
当年在父母去世后,不愿被福利院收留的他成了在外流浪的孤儿,当时不过十二岁,是到了这种鱼龙混杂之地也会被欺负的年纪,直到那天遇到因为年少叛逆,被赶出家门的堂哥盛风。
在他快要饿死在街头时,盛风递给他一块面包说:“从今以后跟哥混,保准你饿不死。”
那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个‘混’到底指的什么,只知道可以不被饿死,有人投靠,所以他应下了。
可后来他‘定居’在这条行人不愿路过的小巷,他们的目标除了未成年,还有那些从酒吧喝醉出来的人,不偷不抢,全靠暴力解决,直到那些人心甘情愿把钱交出来为止。
警察来了,就算过街老鼠一样躲起来几天,等风波一过,继续干之前的事。
他每次跟在盛风后面,从未动过手,可他知道自己从那一刻,手里已经洗不干净,生活把他推向了深渊。
直到盛风第一次让他自己动手——目标是一个看起来与他不过一般大的少年。
看着哆哆嗦嗦站在他面前,甚至跪下说‘这是我奶奶的医疗费,求求你放过’的少年,他无法逼迫自己度过心里那关,最终还是把人放跑了。
结果是惹来盛风和那些跟班的暴打,盛风一只脚踩在他的手背上,一字一句警告:“这只手早已经不干净了,只有靠它,你才能活下去,懂吗?再有下次,干脆就废了它。”
若不是因为这件事让他萌生离开的冲动,或许他不会暗自努力考上大学离开,或许,他会被训成之前跨国要小景命的职业杀手。
然而他逃出来了,生活也不会有安稳的那天。
曾经属于这里的人,再怎么逃,穿得再怎么干净,身上总是黑的。
“知道你不愿意给,没关系,但上次你不开心动手打伤我那几个兄弟,医药费总要的吧。”盛风走到盛啖的面前。
显然今天要不到钱,也不会轻易把人放走。
盛啖收紧拳头,今日又像往常一样,想要离开之前,只有拳头能为他开路。
可关键时刻,他脑海突然闪过男人无奈又担心的声音——‘同学,都多大年纪了,怎么能轻易打架呢,这么不懂得保护自己。每次都把自己弄得跟小花猫一样回来。’
他收回了拳头,冷声道:“没钱。”
一开始为了养活自己他兼三份工,可早盯着他一举一动的盛风,总会在他发工资那天及时出现。
后来他干脆只留在这附近的酒吧,靠着客人的小费勉强维持生活。
盛风知道他这里拿不出了,只好把目标转向别人,只有在走投无路时才会像现在这样,强行拦路强行要,要不到就只能靠暴力解决。
预料之中的结果,盛风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轻笑道:“我知道你没钱,不过听说你最近结交了一个朋友……好像,是某豪门世家的少爷?”
看到盛啖骤然变得阴沉的脸色,盛风就知道自己赌对了:“既然是好弟弟的朋友,当哥哥的,是不是该上门问候……”
剩下的话没说完,倏地一拳砸在盛风脸上。
拳头速度快得所有人反应不及,前所未有的力道像是被触到底线,盛啖揪起盛风衣领,黑眸里染着阴鸷的杀气:“你敢碰他,我便让你知道,这只手染着你鲜血的手,可以有多不干净。”
第一次见盛啖这么动怒,盛风嘴角被打出了血渍也还在笑着:“稀奇啊,没想到我冷血的弟弟居然有动心的那天,可是那个人知道你的过去吗?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敢告诉他?如果他知道了,还会接受你吗?”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
明明不喜欢有人闯入自己生活的他,却破例收留了与他身份悬殊的男人,每次明明可以更强势地把人赶走,却总随着男人一句插科打诨又打消念头。
如此这般自己欺骗自己,到底只归根于一个情字。
他动心了。
可藏的小心翼翼不敢说出来的话,却经过这个厌恶的臭虫嘴里吐出,不仅恶心,还有侮辱。
“盛啖,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好奇,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既然好奇,那我便满足你。”突如其来的冰冷声音,在寂静小巷中带着说不出的压迫。
所有人寻声望去,男人从黑暗中走来,那一身黑色风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可身上散出的贵气,在这条肮脏小巷显得格格不入却又无法忽视的存在。
后面的人莫名让出一条道,看着男人走向中间的少年。
盛风的衣领还被揪着,窒息感让他有些恍惚,直到头顶的阴影把他笼罩住。
“听说你找我?”
声音砸下同时,盛风感觉衣领那只手松了。
他刚想起身,那片黑影压了下来:
“下次直接来找我,何必为难一个学生。”时禹弯下身,那巴掌不轻不重落在盛风的脸上拍了拍,他笑道:“你知道在哪找我的。”
笃定的口吻,让盛风无法反驳,他知道这个男人,最近被传得轰轰烈烈的时家少爷,只是没想到,那样尊贵身份的男人会站在他眼前。
他知道去哪找,却根本触不到。
对方的身份根本不是他惹得起的。
但并不代表会就此罢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