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鱼闭上眼睛,十指交叉,竭力回想前世曾在史书上看过的破炮之策。
“护陴篱索。”
窦鸿:“大人您说什么?”
赵白鱼睁开眼,“召些心灵手巧的人,寻全城稻草编成坚索,我画出样式,你让人照着做,再令一批人去搅拌泥浆。把坚索缚在城墙屋顶上再浇下泥浆,能挡火.炮、燃烧.弹等一切炮石。”
也不知能不能制出来,先试试再说。
***
暮色降临,投石机停止运作,泾州大开城门,窦鸿一马当先:“杀——”霎时气势如虹,厮杀震天。城门之上,赵白鱼令人搬出火.炮、投石机和火箭,对准远处敌军投掷燃烧.弹,再令士兵列成一排朝下方发射火.箭,霎时箭矢如雨,冲天而下。
箭头处绑定的火.药包击中目标后立即引火燃烧,威力亦是不可小觑。
硝烟味和血腥味刺鼻,赵白鱼难免头晕目眩,拿出提前从医师那儿拿来的提神醒脑的药包捂住口鼻,抬手大喊:“拉重.弩!”
城门上拉来重.弩顶替原来的火箭阵队,森冷的箭头对准铁骑后方,蓄势待发之际,便听赵白鱼一声令下:“放!”
弩.箭如阵雨破开无边夜色与弥漫空中的硝烟,咻一声穿透大夏重甲骑兵身上厚厚的甲胄,并将人带落马背拖行数米,钉死于地面,下一瞬经马蹄踩踏得不成人样。刀剑无眼,从天而降的弩.箭刹那间穿透其中数匹战马躯体,引起其他战马恐慌,嘶鸣抬蹄,摔落背上骑兵并踩踏。到底是大夏最精良的重甲骑兵,没一会儿便控制住恐慌的战马继续进攻。
窦鸿领兵八千,还有城门火.炮.弩.箭协助也没能在三千铁骑之下占上风,更于此时,地面城门颤动,轰隆声纷至沓来,赵白鱼心口陡然一沉,接过箭矢便朝半空发射火箭,火光照亮远方,不过刹那便能看清是密集的军队。
夏军援兵!
“撤兵!”赵白鱼破音大喊:“立即撤兵,关城门!!把火.炮炸弹全部投下去——快!!”
喉咙处似有血沫子涌出,赵白鱼顾不得那阵嘶痛,一边指挥一边接过火箭朝远处发射,手臂痛到麻木也不敢有丝毫放松,直到窦鸿带兵尽数撤回城内,而城门及时关闭,拦住铁骑,众人方心有余悸地看向乌泱泱的夏军援兵。
赵白鱼维持射箭的姿势不动,死死盯着下方中间的位置寻找将帅,只能瞧见一辆戎车极为突兀地出现在夏军中间,被重步兵包围得水泄不通。
直觉告诉他,戎车里的人就是敌军将帅。
窦鸿爬上城门,望着下方密集的兵马心生寒意:“如您所料,果然还有援兵,却不知分派多少兵马围攻泾州。”
赵白鱼不敢眨眼,声音嘶哑:“先看其他城门有多少兵马围堵,再猜猜敌军接下来是继续火力包抄还是退守三舍,养精蓄锐。”
咽了咽口水,他说:“我猜是继续火力强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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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作战地图:
西北五路一字排开,从左到右分别是:熙河、泾原、环庆、鄜延、河东。(前四路属于陕西省。)
泾州、原州、渭州相邻,渭州和镇戎相邻。泾州、原州和环庆路相邻,所以泾原路这边遇到突袭可以找环庆路屯兵点求援,离挺近的。
泾原路这边的边防线,我的设定是类似于一个‘V’字形,有很多个堡垒,
夏军就在‘v’的两边堡垒群搞佯攻,先左后右,天都寨等堡垒群在左边,镇戎等堡垒群在右边,打下镇戎进入渭州,大军在渭州这里吸引火力,另一批大军就偷偷绕到后面的泾州围城了。
作战武器:投石机,古代攻城利器。
毒气.弹、燃烧.弹,火箭、火炮等等武器,大宋就有了。
护陴篱索:用稻穰草成坚索,条围四寸,长三十四尺,每二十条为束,别以麻索系一头於楼後柱,搭过楼,下垂至地,梁垂四层或五层,周庇楼屋,沃以泥浆,火箭火炮不能侵,炮石虽百钧无所施矣。且轻便不费财,立名曰「护陴篱索」。
——《宋史》
第103章
赵白鱼话音刚落, 便听刺耳的破空声袭来,瞳孔里倒映飞驰而来的火箭, 擦过他的头顶落在后方发出爆炸声, 剧烈的火焰倏地蹿起,迅速裹住士兵,惨叫连连,虽然很快被同袍扑灭身上的火焰, 但紧接下来是铺天盖地的火箭投射而来, 所有人自顾不暇, 根本没有余力去救被火焰包围的同袍。
窦鸿冲过来掩护赵白鱼, 拽住他朝城门下跑去:“大人,您先离开这里!”
赵白鱼用力掐住窦鸿的手腕经脉处, “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那套官僚作风?”
疼痛逼迫窦鸿松开手, 耳边还听到赵白鱼的脏话不由诧异回头,却见赵白鱼满眼倒映着通红的火焰,以不同于往日温和的镇定强悍姿态喊道:“你既有作战经验,便速去指挥!——放.炮!投石机给我放.炮!弓箭手上前,火箭有多少给本官放多少!热油滚水还有屎尿桶——这些天叫你们收的屎尿熬成的金汁,先他娘的给我倒下去!瞅准点,往下边这群想侵占我们家、杀我们亲人、抢我们财产土地的王八羔子的眼耳口鼻灌下去!让他们吃屎去吧——!!”
最后一句歇斯底里, 喊得破音,但是穿透火墙, 震耳欲聋,反而激励城墙上的士兵,瞧见赵白鱼身先士卒地冲到最前面, 抓起火箭便朝下方射去,手指头被弓弦崩得血肉模糊了也跟察觉不到似的, 其他人深受鼓舞,竟也从漫天彻地的敌军气势压迫下奋起反抗。
窦鸿也没心思想着保护上差,抓着长.枪便冲到城墙门口刺向爬上来的夏军,旁边不停有士兵抬起一桶桶屎尿朝下边倒,此时没人在意那股冲天的刺鼻臭味,心里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杀戮,只知道如果不拼死抵住这第一波的攻墙,下一步便是人头落地,而城门破开,家园暴露于铁蹄之下,身后九万手无寸铁的百姓将遭遇一场惨无人道的屠戮与蹂.躏。
城墙之上是扑不灭的火焰,城墙之下亦是不停歇地开出数不尽的烈焰,尸体烧焦的味道、血腥味、硝烟味和泼下去的金汁臭味交织一块儿,疯狂地刺激着赵白鱼的胃,但他现在全身紧绷、精神高度集中,死死地搜寻着夏军中间的戎车,安静地停在二里之外的地方。
在射程之外,无论火箭还是射程能达到一里的重.弩都杀不了戎车里的将。
蓦地鲜红滚烫的血浆喷洒而出,溅了赵白鱼半边脸,拉弓的手颤抖了一下,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的士兵被劈成两半,城墙口爬出一道高大的身影,高举长刀便朝赵白鱼劈过来。
便在此千钧一发之际,窦鸿的长.枪穿透敌军心口,猛地拔.出,发出尤为刺耳的裂帛声,后者应声倒地,而赵白鱼的火箭也在同一时间发射出去,当胸穿过一个夏兵胸膛而钉死在另一个夏兵的腹部发出爆裂声,瞬间就被火焰吞噬。
才刚从生死关头走一遭的赵白鱼没时间后怕,当他发现火箭用完了便抽出环首刀冲向爬上来的敌军一刀砍下去,鲜血喷洒到脸上,皮肉被切开的声响在耳边放大,轰隆隆地盖过刀枪鸣金和厮杀之声。
不同于斩杀贪官污吏时的愤怒到极致的冷静,眼下脑子里只剩下杀戮一个念头,没有恐惧、疲惫和罪恶感。
不杀则亡。
死了也不是终点,身后还有万万人依靠他们的保护。
赵白鱼死死咬着牙,猛地从胸腔迸出怒吼:“杀——!”
身前身后左右无数人响应他,杀声四起,更有被当胸刺穿的新兵直接抱住敌军冲向城楼,不过一会儿便被踩踏得不成人形。
火光漫天,直到一缕金黄色的晨光刺破厚重的云层照亮远处灰色的树林,照在将士们的盔甲上折射出刺眼的光芒,鏖战一晚的夏军如潮水般迅速撤离,于三里之外安营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