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晚上荣夕惕跌跌撞撞的回到花店时,小敏正在打理一束手捧花,这是明日小镇结婚的夫妇定下的,粉色的玫瑰花上还沾了露水。
李煜川去接游学回来的初闻了,两人在毕业后就谈起了恋爱,前年特意跑去国外领了证。
小敏见状连忙放下花束去扶荣夕惕,一股浓重的酒味熏得小敏眉头一皱“老大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荣夕惕笑了笑,轻轻推开她的手,自顾自的在店里晃悠一圈,又跑进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仓库翻找一番“老大,你找什么?”
“郁金香,紫色郁金香,我想要”荣夕惕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慌张“小敏,我想要”
“老大,你等着我给你找”小敏找了一会儿突然想起来,早上李煜川在打理花束的时候,发现有一枝还是紧实的花骨朵,与其他花搭起来不好看便没有放进去,小敏迅速找出来。
荣夕惕看到花的瞬间就笑了,露出两排小白牙,眼里满是澄澈,像是个忽然得到玩具的小孩,他珍惜的捧着那枝花,往楼上走去了。
小敏看着他背影,眼里满是心疼。
荣夕惕离开那个城市那天,他并没有计划,仅仅只是不愿再留下而已,所以他随意的在一个路口搭上了一趟车,等车停下来,竟是临市那片鲜花基地。
他茫然的走下车,有些颓然的蹲坐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路人,忙忙碌碌,各有奔头,或是温暖的家里,或是繁忙的工作,唯有自己,如一条浮萍,游离人群之外,无处可去亦无家可归。
半晚的时候,天空渐渐飞起了细雨,整个世界都慢慢安静了下来,忽的,一个声音传进他的耳里,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声音“小朋友”
荣夕惕没有动,他的身体已经僵住了,动不了了。
“小朋友”那个声音在头顶响了起来。
荣夕惕慢慢的抬起头,他看到一个穿着碎花连衣裙的老人,整个人笑眯眯的。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奶奶是他曾经和荣归参加社团活动遇到的奶奶。他记得奶奶姓谭。
谭奶奶笑眯眯走到他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道“你怎么在这儿,一个人来的吗?”
不知怎么的,荣夕惕的眼泪便掉了下来,他主动伸手搂住谭奶奶。
谭奶奶回搂住他“没事了,没事了,不哭了,奶奶在呢”
谭奶奶道道“下雨了,和奶奶回家好不好?”
荣夕惕抽了下鼻涕,点了点头“好”
谭奶奶把他带回去,找了身儿子以前留下的衣服给他换上,谭爷爷则笑眯眯的过去给他煮了碗面。
两个老人认真的看他吃面,时不时给他夹了一筷子菜“慢慢吃”
等吃完了面,荣夕惕忽然说了一句话道“您能带我去看看紫色郁金香吗?”
谭奶奶坐在一旁,听到他的话眼眶瞬间一红,抬手摸摸他的头发“可是……”
她接下来的话被谭爷爷止住了,轻声道“好”
花田里,原本种植紫色郁金香的地方只留下几株凋谢的花骨朵。
“花已经进入市场了”谭爷爷道
荣夕惕忽的情绪就崩溃了,扑过去抚摸着那几枝细瘦几近凋零的细瘦花骨朵,痛哭出声。
等他哭够了,谭爷爷才走上前去,伸手揽住他的肩膀“不哭了,不哭了,爷爷重新帮你种,还会开花的,还会开花的”
荣夕惕满脸泪水,回头看着谭爷爷爷爷“真的还会开花吗?”
谭爷爷笑着点点头“我保证”
之后荣夕惕便在花田住下了,陪着谭爷爷在花田养护,陪着谭奶奶做饭烧菜,每天过得忙碌而充实,果然第二年,那片郁金香花田里,又长了饱满的花苞。
他愉快的跑回家,想和谭奶奶分享第一朵花开的心情,却在家里看到了两个男人,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其中一个气质温和的男人长得和谭爷爷年轻时有八成像,他应该就是谭爷爷的儿子谭礼。
谭礼早已经在荷兰定居,便计划着让两个老人过去团聚,但老人放不下自己的花田,拖了几年,后来又遇到荣夕惕,又拖了一年,直到前段时间,谭奶奶腰疼被儿子知道了,便再也拖不下去了。
奶奶以前和他说过,他们的儿子名叫谭礼,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某天却突然出柜了。谭爷爷和谭奶奶的反应倒还算是平和,在两人反思之后,觉得应该是教育出了问题,便想着把他送去看心理医生,但没想到谭礼当时年轻激进,一个想不开割腕了,幸好救了回来。
两个老人便明白了,比起儿子的生命,其他都不重要了。两个老人一想,国内对这些事情敏感,怕他以后走得艰难,送他出国留学去了,至少能在一个稍微宽松的环境里活的自在一些。
他们走的那天,荣夕惕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心里很是高兴。
谭奶奶拉着他轻声道“我们看见你和他来的那天,我们很开心,好像看见我的儿子和他的爱人在一起的样子,所以送了那束花给你们。这一年,谢谢你,我们过得很开心。希望你也能开心,还有不要再做傻事了”
荣夕惕眼眶红了。
谭爷爷也笑着上前给他一张名片道“这个花店的老板是我的好朋友,我把你推荐给他了,既然这么喜欢鲜切花,那好好和他学习,以后可以开个花店,应该也很有趣。”
如果一直这样就好了,然而……几个月后,传来噩耗,两老人外出中遭遇车祸,双双丧生。
荣夕惕的世界又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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