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将时星放在了离亲王府最近的下车点。
下了车打开防护伞,雪花落在头顶的透明能量罩上,冷空气进入肺部,伞下的时星猛然弯腰,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嗽很是持续了一段时间,时星胸膛大起大伏,一阵失力的眩晕袭来,在街边找了根木凳坐下,缓了好久,才堪堪喘匀了气。
看着没有半点血色的掌心,时星想,这恐怕就是自己最后一次出行了。
最后一次,让未了的事情有个了断,也好。
等体力恢复些,时星起身,径直向着亲王府走去。
他没有请帖,不出意外被拦在了门口,时星平静报出个名字,不多时,熟悉的面孔便出现在亲王府大门,于空中遥遥对视,看清时星那刻,来人瞳孔震颤。
“时,时医……时……”
几年过去,身份也发生了改变,来人改了几次口,竟然发现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呼。
“叫时星就好。”
声线轻柔和缓,一出声,一笑,不看那惨败脸色,时星仿佛还是当年那个亲切温和的小队医。
时星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道,“我想进去,希望少将能给我放行。”
来人面露难色。
时星承诺,“我不会闹的,就是想进去看一眼,可能还会说几句话,就离开。”
“你知道我的,如果要闹,早就告上特殊法庭,不会用这种方式。”
少将神情复杂,好半晌,似是劝慰道,“时医生,既然都这样了,何必呢?”
何必让大家都难看?
何必非要揭破最后一层遮羞布呢?
时星又笑了笑,笑容不达眼底,喃喃,“是啊,何必呢……”
“大概,是要用这双眼睛亲自确认过,我才会死心吧。”
时星抬头,脸色苍白得和身后雪景融为一体,眼神却格外坚定,“麻烦少将了。”
时星到底被放进了亲王府。
甚至怕他中途被认出拦住,来人一路将他送到了陆律所在的休息室外,才放心离开。
时星看了眼通讯器,离婚礼开始只剩下半个小时。
伸手拢了拢披风,时星仔细回想了下,上一次两个人联络,大概是七八个月前,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不大能下床了,陆律让他好好休养,说一定会为他找到办法治疗的。
过往承诺言犹在耳,浑浑噩噩几个月过去,时星得到的却是对方再婚的消息。
时星不信,所以他来了。
来之前义无反顾,真到了要见面的这刻,还是有些忐忑。
哪怕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深呼吸,吐气,深呼吸……
就在时星确认自己身体还撑得住,刚准备挪动脚步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先他一步从眼前掠了过去,步伐轻快地敲响了门,“阿律——”
言辞亲昵。
时星认识他,正是今天婚礼的另一位主角,毕舒。
时星心头重重一跳。
下一刻门从里面被打开,暌违已久的爱人脸庞出现在时星的视线里,微笑刺眼地对着毕舒点了点头,唤了对方一句,“小舒”。
是和那句阿律不相上下的亲昵。
尖锐的耳鸣骤至。
接下来的画面在时星眼里都成了默片,他看见毕舒笑容灿烂地贴着陆律耳侧说话,陆律安静听着,神情虽不至于高兴到喜形于色,但眉角眼梢的浅淡笑意,也绝不能说是受了任何的强迫……
毕舒说话,陆律听着。
毕舒说完,陆律点了点头。
毕舒俏皮地吐下了舌头,陆律伸手轻敲了下对方额头。
毕舒捂住额头撒娇,陆律安抚似的揉了揉他发顶……
够了。
时星猛然闭眼。
已经够了。
——陆律是自愿的。
确认了这点,此行他所有想知道的,至此就全部清楚,再无疑虑。
耳鸣轰然不歇,心悸跟着情绪波动也张牙舞爪跳了出来,时星身侧的手指不受控抽搐,再睁开眼,强迫自己不去看,转身离去。
没有从正门返回,时星选择了和亲王府毗邻的中央公园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