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瞥见了郑海川的动作,长时间站在手术台前的疲惫顿时一消。他微微勾起嘴角,垂下脑袋,“给我擦擦。”
“嗯?”郑海川没立刻反应过来。
祁聿干脆晃了晃自己还带着橡胶手套的手,继续示意:“帽子摘了,热。”
“噢,好!”郑海川终于明白了,听从媳妇的指示把他头顶上的手术帽扯了下来,然后又用自己看上去干净一点的手背给祁聿的额头抹了两把。抹完还给他扇了扇风。
“好点没?”
“嗯。”祁聿此时就像是被顺毛捋过的大猫,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要不是考虑到这里是医院,他甚至想直接靠在自家恋人身上。
“不用担心了,手术很成功,病灶已经全部消融了。”最终他还是只捏了捏青年的手掌,告诉他这个能够安下心的结果,“会住院一段时间观察,但预后应该不差。”
郑海川那颗吊起来一整晚的心在此刻终于落下了,蜜色的脸上泛出一层明亮的光晕:“太好了!”
他再也忍不住,张开双臂狠狠地抱住面前这个给他带来好消息的男人,“律医生!谢谢你!谢谢你!”
祁聿感觉自己跟被钢筋箍住了似的,但他半点没挣扎,只抬起一只手摘了手套,放在了青年的脑袋顶上,任由那刺刺的头发朝自己掌心拱。
“跟我还要说谢?”他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人。
“那、那……”郑海川也觉得,跟自家人好像说谢谢不太合适。但不做点什么又实在压不住他此刻欢喜的心情,郑海川抱着祁聿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了另一种感谢方式。
他稍微松开了男人一点儿。
然后脑袋往左右来回瞅了瞅。
见四下都没有人在,他干脆撅起嘴,在祁聿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口,然后咧开一口大白牙。
“媳妇儿,有你真好!”
*
祁聿还有一些专业报告记录要写,将郑嘉禾住院的床位和输液药物安排好,就先去忙了。
郑海川坐在病床前,看着半边胳膊都被纱布包扎起来的小孩子,眼里都是心疼。
“禾苗儿啊……”
他小心没碰着伤口部位,摸了摸小侄儿微凉的脸,“痛不痛?”
麻药的效果还没消,郑嘉禾乖巧地摇摇头,“不痛的,幺爸。”
郑嘉禾现在能感受到自己手指动弹了,心里高兴,冲自家幺爸露出一抹苍白的笑,“绿叔叔说,我过两个月就能恢复原样。”
本来他上手术台的时候还是有点怕怕的,但看到拿刀的是绿叔叔,他就不怕了。虽然绿叔叔浑身上下只有眼睛露了出来,但郑嘉禾还是从眼镜框认出了人。
打针前绿叔叔冲他眨了眨眼,然后拿布把他眼睛盖上,他只感觉疼了一下下,后面就哪里都不痛了。
“幺爸!医生叔叔们全都浑身是绿色的耶!”郑嘉禾想起在手术室里看到的叔叔阿姨们,眼里有着新奇,“所以他们都姓绿吗?”
郑海川愣了一下,哑然失笑。
原来他家小禾苗是遗传了他的不识字吗,竟然一直把律医生…不对,聿医生当成了绿医生?
“哈哈,禾苗儿,他们是穿的绿色手术服,颜色跟姓什么可没有半毛钱关系!”
“噢,那只有绿叔叔姓绿吗?”
“绿叔叔也不姓绿,他姓祁。”郑海川说着,拉起小家伙的左手,在他手掌心用指头划拉,“这个祁,这个律…聿!”
郑海川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下回不能在叫错律医生名字了,容易带歪小朋友。
只不过有些习惯一旦养成,很难改。就像一旦人走进了心里,就不远他受到外界任何的质疑。
郑海川又和郑嘉禾说了一会话,告诉他明天就能见着爸爸和爷爷了,郑嘉禾脸上肉眼可见地露出期待又兴奋的表情。
“好了,到乖孩子睡觉的时候了。你饱饱地睡一觉,第二天一睁眼就能看到爸爸和爷爷了。”
小家伙这时候也吃不下饭,郑海川给他撕了点面包泡热水吃下肚,就催郑嘉禾睡觉了。
“那幺爸也会在吗?”
床上的小男孩眼睛睁得大大的,被郑海川好吃好喝养了大半年的脸蛋上总算有了点肉,可这么一病,不知又要掉下去多少。
“肯定来啊,幺爸每天都要来看我们禾苗儿,还要给禾苗儿做好吃的来!”郑海川揪了揪小家伙的肉脸蛋,保证道。
“好了,快睡吧。”
“嗷,幺爸晚安安!”郑嘉禾把被子拉倒鼻子上,乖乖闭上眼。
郑海川笑着把他被子扯到脖子间掖了掖,“晚安,禾苗儿。”
孩子睡了,郑海川记挂起忙了一晚上都还没吃饭休息过的祁聿。他拿着饮料走出病房,想问问男人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夜宵,他出去买回来。
已经快到凌晨,住院部的病房外只有三三两两的病人家属在行走洗漱。郑海川穿过这些人,凭着上次的记忆一路找到了祁聿所在的医生办公室。
办公室的门阖着,但可能因为关门的人没注意,锁扣并未嵌上,留出了一丝缝。
“祁医生,刚才手术的那个患者,是您……亲属吗?”
“这个跟工作有关吗?”
郑海川正欲敲门找人,却听见了里面的对话声。他想着祁聿在和同事忙的话自己就等一会儿再来,可下一秒却因为屋内另一个人问出的话而不禁停住脚步。
“我是觉得……如果别人知道他是因为跟您有关系才能成为试验患者的,会对您声誉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