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这个叫君罔极的人,便凭空横插在祂与温泅雪的故事里,喧宾夺主了是吗?
*
纵使元天神君再不甘,事情还是按照祂最不愿的方向发展。
祂眼睁睁看着,温泅雪与那个叫君罔极的人日渐亲近。
温泅雪在魔教里,只有元天可信,但他和元天隔着仇恨,许多事他都不能也不愿说与元天。
温泅雪从来神秘疏离,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他也从不将自己的内心给任何人看。
他本就是一个不需要任何人,幽静凉薄的人。
但君罔极却成了这个例外。
因为,温泅雪想从君罔极那里知道,他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
君罔极是个寡言的人,能说得不过是从自己师父那里听来的,对宇文霜夫妇的只言片语回忆。
但长夜漫漫。
温泅雪拥被,托着下巴,君罔极坐在他床边地毯上。
君罔极的话说完了,温泅雪就对他讲述,他和母亲温梦在魔教的事情。
元天神君一瞬不瞬,冰冷地望着那温情的一幕。
在祂的天命安排下,温泅雪一心只有复仇,他之所以对一个初见的陌生人说这些,不过是示弱,不过是引起对方的共情同情,好利用对方为他复仇。
温泅雪这一世,从小不得不利用待他赤诚的仇人之子,想复仇就不能不恨,但若是恨,又怎么能骗过元天,心甘情愿被他利用?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时刻分裂,温泅雪自然是一个凉薄无情,习惯利用自己的感情达成目的之人。
温泅雪利用他自己的感情欺骗少教主元天,真真假假演着兄弟情深,元天神君并不介意,乐于如此。
但,当温泅雪习惯性地将用在元天身上的本事,原封不动,不,变本加厉用在君罔极身上的时候,元天神君却从未有一刻这样后悔,自己写了这样的命运给温泅雪。
现在后悔却已经晚了。
祂只能看着,看着温泅雪眸光清润望着君罔极,对君罔极轻轻浅浅的笑。
温泅雪很少对少教主元天笑,不,自从温梦死后,他生了病之后,就再也没有笑过。
他连骗,也没有这样温柔地骗过元天。
神明的心口也会闷痛,沉重,滞涩难受吗?
但纵使再难受,祂也还是一瞬不瞬,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听温泅雪对君罔极讲,温梦是怎么死的,讲他是怎么在魔教长大的。
“所以,你明白吗?我不能同你离开,我已经没有家了,我得报仇。元啻不死,我连一整夜的觉都睡不着。”
那个人深谙,打动一个人,不需要让对方同情自己,但得让对方理解自己为什么必须这么做。
君罔极静静听着:“好。我帮你。”
温泅雪听了,顿了顿,他还有许多事情没有说,比如,一些悲惨的童年,一些寄人篱下的苦楚,但对方已经答应了,这些悲惨往事便都毫无必要了。
“你是怎么长大的?你和师父,是怎样相处的?”
想了想,温泅雪改口这样问道。
他其实并不喜欢总是算计人心,利用猜度人的心里。
他也想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凭着感觉和人聊天说话,没有任何目的。
君罔极的故事没有任何修饰,也不生动,也不形象,平铺直叙,但声音清冽低沉,让人觉得安全温暖。
在他的讲述下,温泅雪不知不觉睡着了。
当他夜半醒来时候,君罔极还和他睡着前一样坐在他床边。
“不去休息吗?”
“你觉浅,一动会醒。”
那个人这样说。
温泅雪轻轻望着对方。
许久。
温泅雪缓缓:“杀元啻,很危险。”
君罔极浅灰色的眼眸从始至终安静,有一种清澈的专注:“我知道。”
温泅雪的唇微抿,他像是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在微弱的夜色天光下,静静和君罔极对视。
他们都没有说话,也都没有移开目光。
许久,君罔极轻声:“睡吧,我在这里。”
元天神君的手,不知不觉握紧。
那两个人明明没有说任何亲密的话,没有任何接触,祂却觉得这样碍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