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前便回信说要回来了,怎么今日才回到?”
少女眼睛骨碌一转,顺着杆子便往上爬:“马车太慢了,还是骑马快。娘,下回让我骑马去汴梁吧?”
本以为紫衫妇人不会答应,没想到她却是点点头:“好。”
“真的?!”少女有些不可置信,旋即高兴地抱着紫衫妇人往脸上亲了口,“谢谢娘!”
她这一亲,紫衫妇人右后方的妇人登时便变了脸色,皱眉咳了声:“咳咳!”
这个妇人四十岁上下,身穿银灰色窄袖衣衫,神色有些淡然,而且她的眉眼与少女有几分相似。
在少女面前,她的神色也有所缓和,却远没有紫衫妇人那么和蔼可亲。尤其是看到少女亲了紫衫妇人后,她的神情有些不悦。
紫衫妇人似笑非笑地瞟了她一眼,对少女道:“你还未向你小娘问好呢!”
少女赶忙道:“见过小娘,半个月不见,小娘可好?”
“你不在家捣乱,我好得很。”银衫妇人道。
少女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她平日就算在老家待着,那也都是在外头逍遥的,怎么会给小娘捣乱呢?
不过她也不是真不懂,她小娘分明是嫌弃她在家跟她娘太亲近。
啧,她小娘是怎么回事,这明明是她娘,她跟她娘亲近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为什么小娘的醋劲那么大?
而且她小娘怎么不在她爹那边伺候,却整日跟娘待在一块儿?
少女也只敢在心底腹诽,不敢提出质疑,否则接下来的几日小娘肯定不会给她好脸色看。
紫衫妇人笑吟吟地道:“瞧你这风尘仆仆的模样。先去沐浴更衣,再与我们说说公主出降的庆典热闹不热闹,汴梁又有什么趣事。”
“哎,好!”少女爽快地应下。
*
“公主出降”即“公主下嫁”。
这次下嫁的是官家的次女延庆公主,所嫁之人是开国功臣之一的石节度使之子石保吉,所以这场“出降庆典”不出意外的话会盛大隆重无比。
能参加这次的庆典的人自然也是非富即贵:
少女是当朝户部侍郎、枢密副使沈亿陆之嫡女沈霁,紫衫妇人则是沈亿陆正室、“仙游郡君”阎舒,她们跟沈亿陆本就在受邀之列,不过阎舒以身体不适为由推了邀请,只让沈霁前往汴梁与其父沈亿陆会合,再一起进宫见证公主出降的盛况。
至于沈霁、阎舒为何不与沈亿陆同住在汴梁,反而住在老家太康县,这说来话长,此处暂且不提。
沈霁沐浴更衣将自己捯饬干净后,又吃了碗鱼肉羹暖胃,等她消除了疲惫,又解决了饥饿问题,便回到内堂去找她娘阎舒与小娘田氏,与她们分享她这半个月在汴梁的所见所闻。
不过沈霁知道她娘虽然长居太康县,但对汴梁发生的事并非一无所知,尤其是家国大事,所以她只挑一些市井小民间发生的趣事来说,还带回了几份讲八卦秘闻的小报。
阎舒一直面带微笑地倾听,忽然,她问:“你此去汴梁,可见到李家的云杳?”
沈霁正说到兴头上呢,冷不丁听她娘提及死对头,所有的话登时便噎在了喉咙里。
在她娘和小娘的注视下,她不情不愿地道:“我见她做什么?她那种眼里只有书的人,一天到晚都躲在家里看书,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见得着?”
“怎么觉得你见不着她还有点怨气?”阎舒做出了一个与她雍容华贵、温婉得体的形象十分违和的动作,——她摸着下巴,一脸促狭地看着沈霁。
沈霁:“……”
我才没有!
沈霁一副“娘您别逗我”的神情。
阎舒哈哈一笑:“说笑,说笑。”
沈霁却没当是玩笑。以往她从汴梁回来,她娘都不会问及李云杳,这回问及对方,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这么想,自然也这么问了出来。
阎舒笑吟吟地对田氏说:“我就说这孩子看似大大咧咧没心没肺,实际心思细腻,一定会这么问的。我赢了,枕头是你的。”
田氏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沈霁不懂这俩娘在猜什么哑谜,问:“什么枕头?是娘从哪儿得来的奇珍异宝吗?但娘赢了为什么要把枕头给小娘?”
田氏眼前一亮,刚要说话,阎舒便掐了掐沈霁的脸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打听。”
沈霁道:“娘,我都及笄了,而且很快便到十六岁生辰,我不是小孩子了。”
阎舒脸上的笑容淡了淡,略带一丝愁容:“你不提我都忘了,很快便是你的生辰日了。”
沈霁不懂她的愁绪从何而来,但作为一个合格的女儿,还是该及时地予以安慰的。
她正要开口,阎舒便叹息:“有些事,是时候要告诉你了。”
沈霁的心头一跳。
难道……她娘要出柜?!
她略有些紧张地道:“娘,别说了,我都知道的。”
阎舒与田氏十分诧异:“你都知道了?”
不过想想也对,她长这么大,总有人会在她面前嚼舌根,她知道了也不足为奇。
“是啊!”沈霁压低了声音,“娘跟小娘是想跟我坦白,你们一起给爹戴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的事情吧?这些我都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