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楼梯的时候童燃狠狠蹬了一下电梯门,把下一层楼进来的人给吓了一跳。
他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不好看。
谢云泉若是真的足够了解自己,就应该知道,童燃的那根脊梁里面是装着跟反骨的。
这种”你不让我干啥我就偏要干啥”的小孩子脾气,童燃很不幸的,把它拖到了成年很久,都还没治好。
总之药石无医。
可是真正打算来一次潜逃的时候,童燃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地方可以去。
心烦气躁的给秦里打了个电话:“在吗,在干吗?”
“你这样好像闹脾气的女朋友对男朋友说的。”秦里警惕的问。
“说的好像你谈过女朋友似的,来医院门口接我。”童燃不耐烦道。
“你都出院了?这么快?我听他们说你抢了一哥的女人然后被卸腿了来着。”秦里打了一个嗝。
童燃头皮突突的跳:“谁他妈跟你说的,造谣!老子在医院也不知道提点水果来看看,净是在背后瞎逼逼。”
“行行行爸爸,明明是你让我不来的,我服气了,我马上来马上来,您忍耐一下哈。”
秦里说的一会,童燃觉得比一辈子还要长,终于在两眼一抹黑的时辰,秦里开着破车停在了医院门口。
若不是童燃使不得气力,非得把秦里的车跟脑袋踢出一个窟窿来。
一股淡淡的酒味,童燃立刻警惕道:“你喝酒了?”
“没有!呸呸呸!万一等会真的遇到交警查岗怎么办!”
童燃一只手已经搭在了车把手上,并且用一种“我他妈信了你的邪”的表情不断往这边抛。
秦里三指竖起,面容严肃认真:“我发誓,要是胆敢酒驾,我秦里这辈子就不会再有任何女人缘!”
难得瞧他正经脸,童燃打算给个面子。
车开出去好一会,童燃突然说:“没有女人缘,可以找男人的。”
秦里一个咆哮,差点就让车头亲吻上了电线杆。
“你都知道——了?”在车里的静默空间里,秦里低声问。
“?”
——
“谢总,已经通知下去,用您个人的资源去寻找那个叫做田冬美的女人,另已经将之前投入赵氏的资本在利息生效之前已经撤回,再附一句,老先生最近清醒的时间更多,时常念叨您。”
谢云泉总是在电梯里面把这些消息给看完,好让自己走出电梯的时候总是一副波澜不惊有恃无恐的样子。
好几天了,虽然医生有一直跟谢云泉发送童燃的康复情况,谢云泉也忍住了让自己跑去医院的冲动,但是他自己也有预料到童燃说不定又会跑路,只是没有想到这个预料来得这么快。
“那个谢总,我们不敢强行留着童先生,这个那个……”护士解释完,赶紧眼神示意医生,医生频频点头,又赶紧眼神示意保安,保安们只能装作看不见。
谢云泉淡淡的,他那张素来就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给了人无数的遐想空间。
“四天都没有,真的是哪里都待不住……”谢云泉看了看时间,也不早了,他向医生护士道别,然后就离开了。
楼下在车里等着谢云泉的还是钟叔,只不过却是一辆全新的高大SUV,停在那里像是一辆小房子。
谢云泉下来得很快,钟叔就猜到发生了什么,问了一句:“需要去找童先生吗?”
谢云泉摇了摇头:“他会回来的。”
总是关不住,却总是会回来。
像是家猫一样。
在车上,谢云泉一条一条的回复着助理的工作的安排,却也没有多说一句关于“老先生”的事情,直到平板上的字突然模糊起来,他猛地低头闭上了眼睛。
“现在回去休息一下吗?”钟叔问。
那种眩晕感来得很猛,像是一下子积攒了许久,在那一刻都给迸发出来,却也散得快,谢云泉慢慢摇了摇头。
“按照原来路线。”
“你这几天都没有怎么休息……”钟叔的话没有说完,也自知这样说没什么用。
谢云泉将视线看向了窗外,他很少会这么做,他在车上要不就是在工作,要不就是在准备工作,他看见外面的灯光夜火,忽然生出了一种自己可能错过了很多的感觉。
童燃也爱那么看,还看得入神,用一双眼睛,尽可能的捕获快速移动的东西,然后露出或空洞或无助或伤感亦或是有些开心的表情。
谢云泉有时候不敢细想为什么自己会观察得这么仔细,就感觉像是一种奇异的本能一般,在玻璃镜后的那个少年——但他其实已经过了少年的年纪,却露出了少年那般戏谑又可爱的眼神。
那么看着,神思皆现。
他用眼睛去捕获了世界,而他在他的眼里就看见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