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一审的时候，李霜天问左丞江的第一个问题。
而左丞江有些心不在焉，他看见谢云泉坐在那里，头微微的低下来，坐在法庭就像是坐在自家的书房——也是，他何时会露出一息让人看出情绪的表情。
“是的。”左丞江问。
接下来的问题他一个都不想回答，早在踏上法庭的第一步，他就有些后悔了。
他只是想赌上最后一把将事情撇开的干干净净而已，却还是追悔莫及。
有些事情发生了，就算自己给自己再多的心理暗示，它还是在那里。
而又因为左丞江自己身份，也只有法庭上一处地方他可以片刻的安宁，外面是水泄不通的记者，还有更多的窥探的眼睛，电话早就被打爆了，他有时候就想着干脆让自己住进监狱里面，远离一切的是非。
徐轻云当年也是这样吗？
她一个女孩子能撑下去一定很不容易吧，就连自己都快撑不下去了。
左丞江在二审之后撤销了指控，气得李昌泽方差点就在法庭上破口大骂，而李昌泽因为公司受贿，弓虽女干等指控，直接走了司法程序。
左丞江是没有想到，他心里想好的，一步步的计划，其实早就被别人给预料到了。
“左丞江弱点太多，如果没有之前徐轻云的事情，他还不会鱼死网破，可是他最大的弱点也在这里——”一审结束结束之后，李霜天第二次就谢云泉见面。
谢云泉并没有说话，等着他的下文：“我想问一下，谢总是想把他放在怎样的境地？身败名裂还是留有余地。”
“本来他就没有在计划里面，身败名裂到头也是自己造成的。”不，其实还有赵玉戈。
谢云泉想起最后跟赵玉戈聊的事情：“你既然是一心要保护童燃，甚至散发各种消息，处处都不能为难他，那那这样仅仅不够的，既然左丞江有意攀上你，那我就故意那么说咯，你要庆幸，童燃他不及左丞江红，要不然怎么都收不了场的。”
外面的记者总是能在第一时间跟上左丞江的行程，说他他没有经纪人，助理也被他骂到辞职，新闻发布会上的提问也依旧毒辣毫不手软，左丞江现在巴不得出现好多个自己，一个去打官司，一个回家睡觉，一个死了谢罪——这种话也不是没有听过。
二审的前三天，律师跟左丞江见面，把那些粉丝去祭拜徐轻云墓地的照片拿给他看，并且给了他一封信。
“徐轻云的母亲大概知道她有段时间在谈恋爱，不过没有细问，后来在整理徐轻云的遗物的时候，她发现了这封粉红色的信，看完里面的内容，她主动找到了我——其实她是更想找你的。”律师递过了信。
第二天，左丞江撤诉，并且消失在了大众的视野里面，有人说他出国了，有人说他南下去香江了。
又是一场闹剧，看热闹的人撇撇嘴去找下一个热闹去了。
——
又是一年的南山公墓，童燃照例采了一束野花放在墓碑前，谢云泉也采了一朵——他看那百合好看，就伸手摘了，结果被骂了，因为这是人家特地养的，不是野花。
谢云泉被童燃笑了老半天“路边的野花不要瞎采”，后者终于在对方眼神的压迫之下乖乖闭上了嘴。
把花放好之后，童燃在一堆已经泛黄的鲜花祭品里面发现了一封信，打开看，这信有被烧过的痕迹，只剩下了半张。
上面是娟秀的字迹：
“……吾爱，我曾没想到，我最后一次跟你好好的说话，会是在信里，我不知道，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还在不在这个世界上，但是我想应该不在了吧，这几年，跟你认识其实并没有在我的规划里面，其实我真的想当巨星啦，哈哈哈，现在说说自己也笑了，不过人嘛，总是要有个奔头的，你看看你，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一定过得比现在好吧，或者，也习惯没有我了吧，对于我——你可是我的初恋呢，也是我最后的爱情了吧，如果现在还能称得上的话，即使我们分开了，想想那个时候，我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嘴角上扬，对于你，应该给你留下记忆了吧，其实我很矛盾，一边希望你可以永远记得我，一边却又希望你忘却我，好好开始你的下一段生活，嗯，希望你已经平静了，感觉自己还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你说，可是写到这里，我忍不住停笔啦，有些难受，我想去睡一觉，就先在这里搁笔了吧，你的……”
童燃很快的看完，然后一眼不发。
“是什么？”谢云泉问。
“没什么，应该是粉丝写的信吧。”童燃掏出打火机把剩下的信纸给烧了。
在回去的车上，童燃靠在车座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出来。
谢云泉偏头看着他。
“你看没看过《繁花凌乱》的小说？”
谢云泉嗯了一声。
“好看吗？”童燃问。
“不太好看。”谢云泉直接说。
“是啊，爱来爱去，很来恨去，人还是没有在一起。”
那个字他认识，就是徐轻云的，而“那信”的内容，说是徐轻云写的，倒不如说是徐轻云抄的，这一段，是《繁花凌乱》的小说里面，周繁花写给男主以及亲人的信，却在电影版中被删除，原因是太过口语，不太优美，而这段话的最后署名是“你的繁花”。
徐轻云之所以会抄写这段话，是因为她最初在海报电影的《繁花凌乱》里面做了一个周繁花读信的镜头，而特别抄下来的，这是徐轻云当初表演学院的毕设。
至于谁最后拿到了这封信，读了信之后又把这封信带到了这里，似乎不言而喻了。
童燃已经无从了解当时徐轻云跟左丞江的爱恋到底是如何开始，又是怎样收场，斯人不在，当初的所谓的情感，在世俗和舆论之下都变了质。
没有凶手，或许每个人都是凶手。
“我希望一切都归于平静，再见了世界，你的繁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