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失速
“殿下，”大夫斟酌道：“岑苏公子的虚弱，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只能调理，并不能根愈，若是再经受折腾……”
那面色苍白的青年身上发生了什么，大夫又何不知，他眼神游移的看向太子殿下，心底不知藏了些什么。
殷祁宴听了之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放在了那双目紧闭的青年身上。
半晌才沉沉的嗯了一声。
陈温鹤望了眼殷祁宴，欲言又止：“殿下，您也该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殷祁宴站起身，朝他挥挥手：“孤心底有数，下去吧。”
陈温鹤开了药，又叮嘱了几句，默默的将那口气掩入心底，转身匆匆的离去。
好在前几日从西域传来了新的消息，若是此次能成功，殿下身上的问题说不定就能解决了！
殷祁宴垂眸俯视岑苏，睡着后的青年一如既往的眉眼昳丽，却夹杂着不属于他平常时的温和。
他抬起手，指尖游移一瞬，轻轻放在岑苏的额头上：“岑苏，我该拿你怎么办。”
睡梦中的岑苏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又像是没有，感受到额头的温度，他亲昵又眷恋的蹭了蹭。
殷祁宴看见他唇瓣在张合，便伏低了身子去听。
一声“阿念”猝不及防的响起，像是一阵闷雷，狠狠的钻入他的耳朵。
又在心尖化开一片春雨。
连日持续不断阵痛的大脑好像都因为这一声魔药根植。
殷祁宴沉默半晌，墨眸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变幻莫测。
最终归为空气中一阵轻轻的叹息。
窗外划过一道电弧，殷国迎来了第一场春雨。
闷雷从天边滚到耳畔，岑苏的眼帘轻轻一颤，下意识伸手朝旁边摸去，“阿念。”
一只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温度与记忆中重合。
岑苏眼睫又是一颤，轻轻睁开眼眸，对上那对模糊的人影时，轻轻一缩。
眼前一身墨色身影的人直直的伫立在床头，与记忆中那人缓缓重合。
岑苏情不自禁的轻唤了一声，“阿念。”
瞬间回到之前的。
岑苏向来不喜欢下雨天。
尤其是春雨。
别人都在迎接春天里的第一场雨时，岑苏却得为那个从未谋面的母亲默哀。
他是个宫女之子。
和所有话本里一样，小小的宫女爬上了龙床，一日荒唐。
可天下之事哪里有话本里那么美满。
宫女最后一步步登上凤位，与皇帝执掌江山。
他的母妃，就坐着这样一个梦，年年坐在皇帝经过的地方，期盼得到皇帝的垂怜。
她成功了，在皇帝醉酒的时候。
风流一夜，这件事情在两个月后被发现。
她怀上了龙种。
也就是岑苏。
话本是话本，看话本的那个人永远成不了话中人。
他的母妃死了，在一场春雨中，刚生产完的她从井里跳了下去。
岑苏被交给一位温柔却不受宠的贵人照顾。
那位贵人待他是好，却也疏离，岑苏自然知道到底隔着一层血缘。
他已经够感激了。
因为怀着他的时候，那位宫女的整日战战兢兢，又不足月便出生。
是以他身体羸弱。
帝王八子，皆像皇帝，岑苏除外，他继承了自己宫女母亲的昳丽阴柔。
模样不像，也不足月。
是以宫内渐渐出现了岑苏不是皇子的言论。
他讨厌春雨，在宫女死后。
第一场春雨过后，便是迎春宴的时间。
也是那一场迎春宴。
他倾慕的人，亲口在所有人面前说出。
“父皇，敌国质子容貌上乘，不如让儿臣收了……做一位男宠如何？”
宴会上一百双眼睛，数以万计的目光，轻描淡写的将他的一身傲骨粉碎。
岑苏闷哼一声，喉间似乎有痒意翻涌上来。
他轻轻睁开眼睛，目光渐渐偏移到窗外，苍白的唇角绽开一抹笑意。
落在殷祁宴眼底，却像是刚刚被雨水打湿的残枝海棠。
他皱了皱眉，伸手给岑苏拉好被子，冷声道：“睡觉。”
岑苏答非所问，“要准备迎春宴了。”
殷祁宴眯了眯眸子，殷国的确有这个习惯，在第一场春雨降临的时候，为了祈祷大殷本年风调雨顺，所以会举行迎春宴。
岑苏这个时候，忽然说这些做什么？
耳边忽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云层中酝酿许久的雨意终于落了下来。
殷祁宴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去关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