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多亏有你。”
晏云霆走进养德殿时已是深夜,外臣本不许留宿宫城,但当今陈国的天子燕晁重疾在身,太医院的十余名太医皆是束手无策,预言陈帝恐怕挺不过今晚。
皇宫之内动乱不安,云麾将军晏云霆手握重权,这才留宿内宫镇守病重天子。
先帝留有三子,承了皇位的是由皇后所出的燕晁,他继位后因忌惮自己那异母兄弟燕旭——还是个乾元,便把他远远打发出了京城,封了个岭南王。
再说那小弟燕昭,和燕旭是同母亲兄弟,却因是个坤泽,且今年才及弱冠,便允许他留在京城里开府建牙。
如今燕晁奄奄一息,且膝下无子,宫人们都在私下揣测,只怕这江山还是要落入那燕旭手中。岭南王燕旭也得到了消息,趁王兄重病,携妻带子无诏离开封地,于昨日进了京。
养德殿内的宫人都跪在殿外等候,晏云霆进去时看见只有一人在病榻前侍疾。
一灯如豆,或许是他进入时的衣袂拨弄风云,竟惹得那枚烛芯晃了一晃,榻前之人身形微顿,放下手中锦帕,留给他一张素白的侧脸。
这便是如今陈国的帝后——裴婴,裴晚竹。
他已经在养德殿侍疾多日,发髻微乱,脸色略有些苍白,连带着眉心那颗艳如朱砂的小痣也暗淡了颜色。烛火为他冷白双颊增添一抹红霞,连带着那双眼也恍若燃起了一簇火焰,他这般望着自己,到比平日那古井无波的模样生动的多。
晏云霆呼吸一窒,无论何时何地见到裴婴,这个坤泽的模样始终会让自己有片刻的痴迷。
裴婴见他不说话,微挑了眉尖收回了目光,在铜盆里用冷水浸了帕子,拧干水又放在燕晁烧得滚烫的额头上。病榻之上的燕晁让重病折磨得没了人形,哪里还能看出九五至尊的威严,青黑眼窝深陷,双唇干裂惨白,许是国事操劳,他鬓边早已生出白发。与身边的裴婴两相对比,如今他倒像是裴婴的父亲。
晏云霆取下身上的佩剑放在桌上,走上前去站在裴婴身后,高大的身影将裴婴的身躯完全笼罩,他却连头也不抬,只专心擦去燕晁嘴角流出的涎水。
“殿下对陛下,倒真是一往情深。”
裴婴眼睫一颤,垂眸哑声道:“孤乃陛下册封的皇后,陛下如今重病,孤理应在侧侍奉。”
晏云霆单膝跪在裴婴身旁,忽而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掌心下的腕子白皙劲瘦,指腹摩挲上去那触感简直会让人上瘾。晏云霆眉尖下沉,眼中浮浮沉沉各种情绪交杂,让人看不清也摸不透,“晚竹,如若躺在这里的人是我,你也会这般担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