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瞅了眼戚澹容平静如水的面容,跪地低声道,“顺宁殿早已落锁,自郁皇后离世,陛下便不许任何人进入。”
戚澹容抬手阻止了试图继续追问的妙秋,轻叹了口气,“陛下是重情之人。”
他在大婚之日才见到了他的夫君。
封后大典繁文缛节甚多,戚澹容只记得那日头上如有千斤重的凤冠,和陈皇递向自己一只骨骼分明的手。他握住了那只手,跟着夫君一步步踏入这陈国深宫之中。
当夜,戚澹容坐在火红的婚床上,脖颈让凤冠压得都有些僵硬,屋里只留了两个面生的侍女,他不说话,便没人敢出声。偌大的一个永和殿,竟连个声响都没有,一片寂静中,忽从门外传来脚步声,他心口猛地一窒,接着便砰砰跳了起来。
他是家中长子,下要照顾年幼的弟妹,上要为父亲分忧,本就从小养了个淡然的性子,只是如何淡定,戚澹容今年也不过才十七岁,头回大婚,又是嫁到这人生地不熟的陈国来,自是要紧张恐慌的。
大门吱呀一响,戚澹容先是听到侍女低声请安,继而便看见一双绣着盘龙的赤金长靴迈进门来。
他藏在婚服下的苍白十指禁不住有些瑟瑟,紧紧绞在一起都失了血色。
那双金龙长靴在自己面前站定,戚澹容仓惶抬起头来,却撞入一双深沉的眸中。
来人并未穿着婚服,只是那身赤金龙袍早已彰显出他的身份,少年登基的君王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难以捉摸,戚澹容仰头望着他,甚至轻而易举地从他眼中读出了几分倦怠。
他对这场婚事并不满意。
这也是晏雪声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新后,他太小了,盈盈双眸嫩得像新生的幼崽,眼神惶恐又好奇。只是他身上那身火红的嫁衣让他出神了片刻,他想起当年郁瀚徽同自己大婚那年,也是这般年岁。
郁瀚徽是他的伴读,自小就伴在他身侧了,那年晏雪声也不过十岁,爹爹在外久居,他那父皇的心思便随着爹爹去了别处,动不动就带着小妹出宫寻爱。小妹年幼,又是父皇盼了多年才得来的女儿,自是走哪都要带着。可没了父皇爹爹的皇宫冷得像座石窟,他那时也不过十来岁,深宫中的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晏雪声的身边也只有一个郁瀚徽伴着。
一朝天子一朝臣,晏雪声十七岁登基为帝,郁瀚徽同朝为官,他是大陈开国以来,自游落归后最年轻的探花郎。少年探花生了双多情的桃花眼,笑起来时当真灿若桃花,白生生的指尖总是凝了一抹墨香。
晏雪声爱慕了他三年,自以为掩藏得天衣无缝,可眼里的情谊是藏不住的,终于在一年中秋节宴后,饮多了酒的天子和探花郎,在一处空闲的宫殿中荒唐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