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墨努力侧过脸来,泪眼迷离地含着他的手指,气若游丝道,“师父,还记得那个时候你给我摸骨吗?”
“记得。”
“你打得我好痛。”
“抱歉。”
“我当时以为你是故意的,但后来一想,你这样儿的,应该从来都没有摸过骨才对。是我难为你了。”
“不会。”
“……所以你这次,是故意的吧……”
说着就歪了过去。
“嗯。”江潭抽出帕子擦拭指尖。
席墨今天大概真的很累。而且对他毫无防备。只用了一点气,便由睡穴将人成功击溃。
江潭掩好纱帘,默默祝人睡得开心。随即去翻他搁在浴池旁的几个袋子,仔细搜罗一遍,发现没有石佩的半点踪迹。
不会贴身收着吧。
江潭很是困惑。席墨只胯间围了一块布子,总不能藏到那样奇怪的地方。
说不定在主峰,或者在柴园。都比这有可能多了。
江潭冷静下来。
兀的又想起什么。他看了看那袋囊的材质,清楚是特殊蛇皮所制,注入灵气或许还有扩展的空间。
他吸了一口气,正准备给一只袋子注灵,就听后面传来轻笑声,“师父在找什么?”
席墨居然醒了。他不应该这么快就醒,除非是没睡着,一直在假装。
江潭不说话。
“我说,师父在找什么?能与我说说吗?”
“……”
“江潭,你有没有发现自己不会说谎啊?不能说的从来都不支声,能说的倒是不吝其谈地大说特说。”席墨嗤笑一声,“你也太有意思了吧。”
江潭依然不动声色。
“呵,师父想要什么我可是清楚得很。这样吧,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不必。”
“这么看来,你想要的东西也无足轻重嘛。”
席墨说着凑上前去,掐住他两腮,在他唇上狠狠咬出一个血印儿来。
“东西还在老地方好好埋着呢,不劳师父费心,反正告诉你了你也出不去。”
“席墨。”
“嗯?”
“够了吧。”
“……”席墨倏而促笑一声,“怎么就够了呢,师父。这种当主子的事,可从来不会嫌够啊。”
“况且,欺负魔宗宗主,也太好玩了吧。”
“………席墨。”江潭道,“我真的该回去了,否则昆仑又要生乱了。”
“我怕是放虎归山,我凭什么还要相信你们不会再对九州和仙派造成威胁?”
“我可以发誓。如我当初离开昆仑那般,以血为誓。”江潭道,“血誓不可违,不可逆,不可破。”
“……好呀。”席墨就甜丝丝地笑了,“怎么发的,师父教教我。”
“揉云浮木根为符,研互约者之血为墨,书以誓言,血符燃灰,灰作引子,起阵,曰不悔。此阵将锁于应誓者心脉之上。若违此誓,当即殒命。”
“嗯?可你心脏不是没了吗?”
“……我还可以再凝出来,不过需要一段时间。”
席墨稍加思索,“不悔么?听上去倒是蛮有意思的。想写什么都行吗?譬如要你永远待在我身边?”
江潭并不接话,只道,“但是一棵云浮木只有三根,折去其一便没法浮在海上,你们的路就断了一截。”
席墨“哦”了一声,“所以你之前是在同我说废话吗?”
“不是,我在同你商量。”
“你就这么急着回去?”席墨道,“安心待着吧,九野图落成之前,你哪儿也别想去。”
“落成就晚了。”
“什么嘛,你们果然又想搞事。”席墨道,“宗主大人的计划,能同我说说吗?毕竟我可是你的好徒弟,说不定被你一张巧嘴乱了志,鬼迷心窍地就去替你办事了呢?”
“席墨,你并不是容易乱心移志的人,相反,你很坚定。”江潭道,“你早该知道,立场不同,说什么都是错的。自诞生起,妖与人便天然对立,无论我再做什么,千百年的积怨都不会因此一笔勾销。”
“我只能保证,我所为之事,将尽最大可能利于一切生灵。不分立场,无谓对错。”
“师父能有这种想法,我都不知道该称一声伟大还是离奇了。”席墨啧啧轻叹,“不过你也真的太会招骂了。我不清楚你要做什么,可你一旦做了,大概就要坐实暴君之名,永生永世钉在耻辱柱上啦。”
“很久之前有人同我说过,感情是无法强求的事情。纵然世上将无一人爱你,你也不会因此改变分毫。”江潭道,“他人之爱憎,本该与几无关。”
“师父原是这么想么?”席墨呆了呆,“你这样,和死有什么差别?”
“对我来说,这才是生。”江潭澹然道,“只要活着,就是好的。”
“……既然如此,那便活着吧。”席墨轻声附和,“师父要比我想象得厉害许多呢。毕竟于我而言,活着才是最难的事情。”
说着便握上了江潭的手腕,“很多时候,我都觉得不能活了。但是师父你,好像无论如何都能活下去的样子。”
“这种功法,我太想学了。”他目光真挚道,“所以活给我看看吧。”
江潭想,这不是功法。但他只是点了点头,任由席墨再次吻住了自己的指尖。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