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总是一厢情愿地想把他认为最好的东西献给他,让自己这么多年来别说雪,连雨都没见过几次,还都是一点打不起精神的毛毛细雨,就是再美丽,看了几十年,也该看腻了。
而春天之所以生机勃勃,不正是因为冬日里养精蓄锐后的华美绽放么?
墨哲想要看春日里的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夏池中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亦想看秋节时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冬景展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墨哲想要感受的是这个世间,不论美好还是苦痛,这才是万物真实的模样,而不是杜潜笙为他打造的那个舒适却虚假的华美牢笼。
他自己本身就是假的了,师傅对他的感情也是假的,而这样的他,却连感知真实世间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何其可笑,何其可悲。
◎
现在已经是墨哲逃出宗门的第三天了,他就像一张初出尘世的白纸,几乎算得上是漫无目的地在宗门外的地方不断游荡。
这种恍若孤魂野鬼的荒寂虽然让墨哲的生理上感到不可忽略的压抑,但是他的心情却格外地轻松愉悦。
他从来没有离开过后山,可诡异的是他行走在这些巷道之间,竟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就好像……曾经来过这里似的。
可是记忆中的这里繁华热闹,孩童的打闹声不绝于耳,街上充满了糖人的香甜,普通百姓与路过的修者关系甚好,全然不似现在的孤寂冷清,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子不易察觉的血腥味,刮来的凉风中里都掺杂着几分杀气。
正是因为这种在梦境中建立起来的模糊感,墨哲才敢这般几乎是毫无准备地就离开了宗门。
他在赌,赌自己的运气,赌自己的直觉。
为此不惜注上自由。
“我依稀记得这里是有一间客栈的……”
墨哲站定抬头,他所停留的地方果真是一个小客栈,夹在两旁灯火酒绿的酒馆之间,显得格外寂寥突兀。
其中装潢多数老旧破损,即使是这样的雨天也没有几个客人,看来确实有一些年头了。
墨哲清晰地记得“自己”没有来过这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知道这里会有什么,甚至走进去时还能熟悉地报出几个菜名,再向着老板要几坛好酒,等着身后的人和自己一起饮酒笑谈,畅聊天地人间——虽然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在喝,那人少有碰酒就是了。
只是身后的人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