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他见过很多这样的人。
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勾心斗角，为了党派纷争不断，却在大义面前赴汤蹈火。这些人中，有很多人看他冯允不顺眼想要把他踢下去，包括魏巳，包括他面前的这位连将军。
可是现在他却真的很想开几坛好酒，和这些人一起聊聊平生志向。
“报——！”
远处，滚滚尘烟起，有斥候飞马来报。
“何事？”
“启禀陛下，驻军东南方向三十里外霞光乍起，不知是何征兆！”
“东南方向……”冯允和连婳对视一眼，面色乍变。
“艹！何谨言你这个疯子！你要是死了，我就把你从灰堆里扒出来鞭尸！”冯允几步推开侍卫，怒到直接爆粗。
他利落地翻身上马：“即刻点一千骑兵，随朕出征！”
东南方向，九层塔，开了。
直到许多年后，冯允还能想起从黑沙军营飞奔到九层塔的那段路上，那一瞬间被绝望包裹的痛楚。
自那时起，便萦绕了之后的每一个漫漫长夜。
当大部队赶到九层塔的时候，冯允看见的，是被景王重兵层层把守的塔门，以及魏巳对他微微摇了摇的头。
他几乎直接从马上坠落下去。
上官云起强撑着笑，问他：“陛下来了。”
他漠然地看着面前的上官。
“何大人一盏茶前走了，说是寻医问药，归隐山林去了。”上官强笑着，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谎话。
冯允沉默了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忽然，他深吸一口气，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在对着塔里呐喊：“他说归隐山林是吗！”
他知道，塔里的人，一定听得到。
“那就让他去吧！”冯允从来不知道，有些话要说出口，竟是那么的难。
“你们守着塔，前线北奈的兵马就要过境了，告诉景王，三个时辰后黑沙帐中见我，朕有要事交代他。”
冯允背转身子，强迫自己说下去，说下去，不能停，不能让旁人看出端倪来。
他翻身上马，伸手勒紧缰绳，骏马长啸一声，宛若哀鸣。
这才是谨言留下那番话的意思。
敌人就要打进来了，他没有悲伤的时间了。
这是，谨言的遗愿，他必须成全他。
高塔内，何谨言隔着石窗，静静地看着绝尘而去的冯允，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冯允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责任，成长为了一个真正的帝王。
现如今，他已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塔心内奇异的霞光渐渐将他包笼，似乎有什么东西渐渐从身体里抽离出来。他笑了笑，这样也挺好。比起毒发身亡这种让人心有不甘的死法，轮回转生，似乎是一个还不错的选择，不是吗？
九层塔开启，一个灵魂的消逝，交换另一个灵魂的重塑。
他皱了皱眉，若说这一生他还有什么人对不起的，便只有南何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