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点了银票,老鸨欢天喜地地跨出门,关门时还不忘冲闲云挤眉弄眼道,“那您慢用,老身先下去了。”
看人都走了,闲云对倾城和颜悦色道,“这里没人会为难你,抬起头来我看看,好吗?”
倾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瞧着同自己的说话的人——手持折扇,一袭白色锦袍,玉簪束发,面容清雅温和,眼中含着淡淡的笑意。
“你多大了?”闲云柔声道。
“倾城今年九岁。”
“倾城可是你的本名?”
“是来了这儿以后,起的名字。”
“哦?那你的本名是?”
“倾城自小便在街上乞讨流浪,没有名字,别人都叫我小叫花子。”
闲云有些犯愁地咂咂嘴,用折扇敲着手心,悄悄朝一旁的浛逍使眼色。可浛逍这厮只当看不见,无声饮酒。
屋内许久没人说话,倾城开始低声抽泣。
闲云见状,忙道,“怎的哭了?”
倾城哭得话都说不利落,小身板儿抖得厉害,“倾城不想再被转手卖了。倾城知道,二位公子善心大发,替倾城赎了身。可倾城无处可去,不想再去乞讨流浪,只求留在恩公身旁侍候,倾城什么都可以干的。”
闲云看得心都酥了,忙道,“谁说要卖你,从今往后你便跟着我了。”
倾城听了这话,身子抽得更厉害了,“多谢恩——”话没说完,便双眼一合,朝闲云倒了过来。
闲云慌忙伸手去接,其瘦弱的身子正好跌进闲云怀中,跟一把柴火差不多。
闲云替倾城摸了摸脉,身子虽然虚弱,好在并无大碍。无意见,闲云看到倾城露在袖袍外的手臂,满是淤青跟红印子,看来没少吃苦头。便轻点倾城的眉心,略施仙法,如此一来,多少能减轻其身体上的疼痛。
浛逍在一旁看着闲云又是给这孩子施仙法,又是抱到床上盖好被。忍不住道,“凡人的命数自有天定,你这样插手,这孩子的命格会乱,不见得是好事。”
闲云不以为然地笑道,“这孩子既然能在这里被咱们撞见,便是缘分。你怎知这缘分不是他命里既定的呢?这孩子跟我有缘,留在身边,日后也算有个伴儿。”
闲云左思右想,一个男娃娃叫“倾城”,着实别扭。
闲云正琢磨着起个什么名儿,正好对上倾城那如一汪泉水般的双眸,用扇子一敲脑袋,笑道,“涳泠这个名字你可喜欢?”
小家伙明亮的眸子闪烁了一下,欢天喜地地答道,“喜欢!”
涳泠笑起来,脸颊会生出两个浅浅的酒窝,模样甚是讨喜。闲云瞧着喜欢,忍不住想伸手摸摸,没想到,反而被涳泠顺势握住了自己的手。涳泠握着闲云的手,笑得更欢喜了,直到回土地庙,都没有撒开。
得知闲云是一方土地之后,涳泠楞了一下,“原来恩公是土地公公。”
“土地公公”这几个字,闲云觉得格外扎耳朵,扯出一个笑脸道,“叫我闲云即可,土地或者公公就免了。”
土地庙内巴掌大的地界儿,可容身的屋子只有两间。除了闲云平时睡得那间,就剩一间背阴的侧室,很是潮冷。涳泠这小身子骨若睡在那侧室,只怕受不住。
闲云领着涳泠到了自己平日睡的那间,笑吟吟道,“以后你就住这儿了,我在一旁侧室,有什么事便去寻我。”
涳泠看了看这屋子,又看了看闲云,小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点点头。
侧室的门一被推开,便吱呀作响。屋内一片狼藉,已结满蛛网,一股霉潮味扑面而来。闲云忍不住皱眉,挥袖清去满屋蛛网,化出一张床,走了进去。
闲云刚坐下,就看见涳泠探进一个小脑袋,正看着自己。
“怎么了?”
涳泠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站在门口,不说话。闲云拍拍身边的床铺,示意涳泠过来。
涳泠见状,立马跑向闲云,一头扎进其怀中,小细胳膊紧紧环住闲云,委屈道,“涳泠怕。”
一句委屈巴巴的“涳泠怕”,闲云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闲云轻轻抚着涳泠的头,柔声道,“怕什么?”
“怕一个人睡。”涳泠将头埋在闲云胸前,声音带着哭腔。
闲云心中的一块柔软,被涳泠轻轻戳中,“那便与我同睡,可好?”
“嗯。”涳泠从闲云怀里抬起头,虽双眼含笑,但仍看得出泛着泪花。
闲云替涳泠拭去眼角的泪花儿,忍不住又摸了摸涳泠的头。
回到主室躺下后,棉被之下,一只小手碰了碰闲云的胳膊。
“靠里躺些吧,我占不了那么多地儿。”涳泠小心翼翼道。
闲云瞧着床内侧的确宽敞得很,便往里挪了挪。
涳泠也跟着动了动,贴在闲云身边,小声道,“这样暖和些。”
闲云翻身面向涳泠,伸手将其身后的被角掖好,轻声道,“嗯,睡吧。”
次日,闲云打算带涳泠下山去买些吃食,便用仙法给涳泠化了一身素净的短袍,再帮涳泠将头发挽起来,俨然一个充满灵气的小童,闲云甚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