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继流一双泛着浑浊的眼不客气地盯在肖诺身上,仿佛要连他的上一世都看穿,“你想见宋承渊?”
虽然对方气势逼人,但好在开门见山,肖诺保持着仪态,“是的,我想见宋先生,请您通融。”
“你凭什么让我通融?”
宋继流杵着拐杖一下下踱到沙发边坐下,“宋承渊脑子犯糊涂,我看你年纪不大,挺精明的样子,怎么也跟着他犯糊涂?”
肖诺站在原地,身子转朝他坐的方向,“宋老先生,宋叔他没有犯糊涂,我也没有,我们都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宋继流不屑,“你们清楚?清楚你们会搞世俗不容的同性恋?”
肖诺心中犯难,老爷子的思想还停留在“同性恋不容于世”的阶段,他要怎么才能够开辟老爷子的思想,让他接受自己儿子和一个男人相恋?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宋继流说:“你回去吧,想见宋承渊,不可能,我会把宋承渊转去国外的医院,就算他醒了我也不会让他见你,你不用痴心妄想了。”
肖诺急得上前一步,“您不能!宋老先生,您不能代替他做决定。”
“我为什么不能?我是他老子!”
宋继流冷哼一声,“年轻人这就耐不住性子了?要我答应你们的事,永远不可能,你如果真有恒心,大可以等到我老头子进棺材的那一天。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大多经不住外头花花绿绿的诱惑,既然如此,不如干脆趁现在断了。”
肖诺垂着头沉默了会儿,缓缓说:“宋老先生,对我而言,他就是我的花花绿绿,我的全部诱惑,我的整个世界。”
宋继流一听,既肉麻又惊讶,这个年轻人还真敢说!
肖诺抬起头,明亮的眼睛泛着清月一般的光,“宋老先生,是不是只要我向您证明,我能够耐得住性子,这辈子就只认准他一个人,您就会同意让我见他?”
宋继流不置可否,“你怎么证明?”
肖诺又向前一步,“我去做结扎手术,这辈子我不会成家;我去立遗嘱,我所有的财产包括以后赚的每一分钱,全部转到宋叔叔名下;我现在就可以签一份协议,宋叔叔比我大十五岁,等将来他寿终正寝的那一天,如果我还活着,一定随他一起去走黄泉路,绝不让他孤单。”
说完,察觉到自己有点越界,肖诺后退了两步,低下头规规矩矩站着。
宋继流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想到自己儿子先前那么坚决,不容商量的态度。
如果说当年宋承渊为了柯溢出柜,是出于年少时的血气方刚,那么这一次,宋承渊用那么冷淡的态度言明自己想要的一切,差点把他这个老头子气进医院。
宋继流不会觉得自己儿子是像当年那样一时头脑发热。
不过,他仍旧接受不了。
“年轻人,你很带种。”
宋继流杵着拐杖站起来,“不过我还是会把宋承渊送到国外去,等他醒过来,如果还愿意惦记你这号人的话,你那些大话再说不迟。”
肖诺猛地抬起头。
宋继流知道他要问什么,便说:“宋承渊这次的情况,不容乐观,就算现在保住一条命,能不能醒过来还是未知数,就算万幸醒过来了,身体会留下什么后遗症也不好说。”
肖诺呆呆地张着嘴,“所以……您要把他送去国外,只是为了让他接受更好的治疗吗?”
宋继流重重“哼”了声,“他是我儿子,我还能害他不成!”
…
见肖诺从别墅里出来,曹景安忙打开车门,跑上前问:“怎么样?老爷子答应让你见宋叔叔了吗?”
肖诺摇摇头,“宋老先生要把宋叔送去国外治疗,短期之内可能见不到了。”
曹景安“啧”了声,知道老爷子比一般人顽固,这趟来也做好了肖诺要碰壁的准备。
不过,肖诺的反应怎么有点不太对,“宋叔叔要是被送去国外,等于是被老爷子管控起来了,要是宋叔叔一直不醒的话,你们岂不就一直见不到面了?你怎么忽然这么冷静了?”
好像前几天疯了一样拼命挣扎,几个医护人员都按不住,这些天又用尽手段,威逼利诱全上,只为了来和老爷子坦白心意的人不是他?
肖诺笑了笑,“宋叔能够接受更好的治疗,是好事,我没关系,只要他能够好起来,要我等多久我都能等。”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错,但曹景安看他的样子,总感觉他好像随时会哭出来似的。
阳光透过树阴洒在肖诺脸上,落下明亮的光斑,他扬起头,呼吸着山林间新鲜的空气,耳边是那一天,宋承渊对他说的悄悄话。
——“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认认真真活下去,我会知道你有没有偷懒,你要是不听话,将来不管在哪里,我都不会再像现在这样喜欢你。”
肖诺眼眶蓦然刺痛,合上眼,想将涌动的泪水全部关上开关。
清风拂面,婆娑带起泥土和植物的香气。
“宋叔,我听话。”
肖诺的细声呢喃散落在风中,晶莹的水痕划过脸颊。
两天后,宋继流带着自己的手下和昏迷不醒宋承渊,乘私人飞机离开了这座城。
没人知道宋老爷子的具体行踪,一如过去几十年,没人找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