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如果人的一生只能放肆一次, 大部分人会把这一次放到高考结束的那一夜。
高三学生们终于彻底脱下了校服, 去玩, 去跳，去尖叫，去做一切以前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
锦市的酒吧一条街多了许多稚嫩且陌生的面孔, 他们终于步入了, 从前只能远远看着的灯红酒绿之中。
南昭的生活则简单得多, 她和张扬一起吃了顿饭, 然后去看了他心心念念了一个月的雷神。
看完电影已经快12点, 南昭突然觉得手机被收走还挺好，爸爸妈妈联系不到自己，她终于产生了一种, 真的逃离了原本生活的幻觉。
“回家吗？”张扬背着她的包, 想着现在是不是不好打车了。
南昭摇摇头：“不想回。”
明早上还要回学校参加毕业典礼，参加完再回家也是可以的。
“那再看一场电影？”张扬试探地问。
“我们去对答案吧，你还记得你的答案吗？”南昭满脸真诚, 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
半小时后，两人坐在酒店的床上，一人拿手机一人拿笔, 开始对高考答案。
“选择题ADB，文言文填空是……”
这一对就对到了凌晨4点，张扬听着报答案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变成绵长的呼吸声。
南昭靠在床头睡着了，手里还握着张扬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网页，照在脸上，小小一片亮光。
“南昭。”张扬用气声叫她。
靠着枕头的女孩一动不动，俨然已经睡熟了。
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不要这么晚跟男生来酒店。
张扬叹了一口气，帮她脱了鞋，盖好被子，自己去浴室洗了个澡。
这次高考有点难，数学和生物都有非常规考点，他考前虽然看过些相关的知识，但掌握得不好，对答案时发现还是有错漏。
但错漏不多，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语文作文和英语作文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可以上一本线。
浴室里水声止住，张扬擦干头发穿上衣服，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在沙发上睡下了。
好久好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啊。
……
可惜这天也没能睡到好觉。
南昭一向准时的生物钟在熬夜面前也不灵了，毕业典礼9点开始，8点50分她才迷迷糊糊醒来，看了一眼时间，吓得瞬间清醒了。
“张扬！”
北芙路上的围栏在高考的最后一天拆掉了，马路宽敞广阔，连带着之前绕远路的记忆也模糊了。
不用绕路，两人很快到达北芙，南昭习惯性往1班教室去，却看见黑板上用粉笔洋洋洒洒写着几个大字——
【体育馆集合】
体育馆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南昭没法快跑，张扬就拉着她往体育馆走。
阳光很刺眼，晒得头皮都烫烫的。
神经科有一个研究成果叫做“普鲁斯特效应”，指人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
南昭穿过夹道的樟树，觉得自己将来如果闻到樟树叶的味道，记忆里一定会是她的高中生涯。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张扬的球鞋和她的白色帆布鞋一前一后，没来由地，心情突然就愉悦起来。
“张扬！”
“嗯？”
“张扬！”
“在呢！”
两人到达体育馆时，开幕宣讲已经结束了，大屏幕正在播放高三所有老师对毕业生的寄语。
教导主任和年级主任后，便是莫老师。
“大家好，我是高三1班的班主任莫长辉。大家别看1班是实验班，气起老师来也是实验班级别的，我每年定期体检，就是怕哪天被气出心脏病。”莫老师在视频里插科打诨，底下的1班学生却没几个笑出来的。
“气归气，关起门来还是自家孩子，能和大家度过这两年，我觉得非常幸福，也感谢你们愿意信任我，愿意与我分享这一路上的苦乐。高考过后，你们会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高考并没有那么重要，学校也只是你们人生里很短暂的一站，你们会有更光明的未来，到时候不要忘记来看看我这个糟老头。I love you，wish you all the best.”或许是因为“我爱你们”几个字用中文说太酸，莫老师最后说了英语，发音蹩脚，眼眶却骤然红了。
蜀南梦和苏小小坐在旁边默默抹眼泪，南昭回头，望了一眼齐刷刷坐在小板凳上的同学们。
这是最后一次全年级集会了，这一天之后，他们会像台球一样，被一杆打散，越滚越远。
这样以“高考”两个字作为唯一目标的时间段，再也不会有了。
夏天塑胶操场的刺鼻气味，教室里吊扇嘎吱的声音，食堂大妈例行公事的手抖。
和蜀南梦递过的小纸条，带着苏小小去“混混巷”的一腔孤勇，总是在教室门外等自己的张扬，从此都成了回忆。
回忆有好的有坏的，但终究是好的。
南昭从人群里找到同样在看自己的张扬，很用力地抹了抹眼睛。
*
心想着高考就是分别，现实却是高考结束快一周了，南昭还在被邀请参加各种同学聚会。
1班大聚会，各种小团体聚会，带老师的不带老师的，谁能想到聚会而已，还能有这么多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