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
拔智齿的伤口已经快好了, 可她总觉得牙龈空落落, 很不习惯。
周末, 南昭照常和家里通话，爸爸说话含糊，她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爸爸又支支吾吾不愿说。
“你瞒她干什么, 迟早会知道的。”听筒那头隐约传来妈妈的声音, 爸爸犹豫半晌, 终究还是开了口：“你张叔叔出事了。”
“什么？”南昭惊呼, 顾不上室友投来的眼神，小跑到阳台上，压低声音问, “怎么了？”
她只有一个张叔叔, 就是张扬的爸爸。
“张局升职后主导拉来一个新项目，本来合作得好好的，但是工程上突然出了事, 闹得很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上面派来人查这个项目, 好像查出问题了。”南杰三两句把事情讲清楚，深深叹了一口气，“情节比你想的还要严重一点，张家可能……”
剩下的半句话，爸爸没有说出口, 但南昭大致也猜到了。
官场上能用情节严重来形容的，无非是双规，开除dang籍，移交检察机关处理之类。
她晕乎乎接完电话，想问问张扬这是怎么回事，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知道这件事吗？他现在好不好？
南昭顾不上脏，顺着阳台的栏杆很慢很慢地坐了下来。
坐在地上冷静了一会儿，她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张复生的名字。
大多搜索结果都伴随着“双规”两个字，只有十之一二是他昔日的辉煌政绩。
她很努力地回想，却没法将张复生和新闻里那个“贪官”联系起来。
他一向是清廉且儒雅的，一辆旧桑塔纳开了很多年，家里几乎没有贵重物品，张扬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绝不挥霍无度。她相信，即使是张叔叔的正常工资，也足以负担家庭的开支。
无论从什么方向想，她都想不通。
手机太久没有收到指令，自动黑屏了。
南昭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直到半边身子麻木，才一瘸一拐地回了屋内。
*
晚上，南昭和张扬吃饭时，听他主动说起了父亲的事。
“是和黄毛爸爸合作的那个项目。”
“对，应该是真的做了错事。”
“不知道会怎么样。”
张扬了解的并没有比南昭多太多，但和黄毛爸爸合作的这段时间，他的确察觉到一些不对劲，比如爸爸前所未有地想换掉旧车，可备选的却都是百万价位的车，比如他在看的新房子，全都在别墅区。
明明察觉到了，可他那时并没有放在心上，甚至安慰自己他只是看看，又不是要买。
但凡他往深了想一点，或者多问爸爸一句，可能都不会是现在的结果。
很多事情没有如果，但却就这样发生了。
张扬收到消息的这两天几乎没有睡过一个整觉，今天出门特地戴了帽子和眼镜，怕南昭看出自己的憔悴。
南昭久久没有说话。
口袋里揣着本来想还给他的烟，可现在的她说不出一句话。
两人沉默许久，反倒是张扬顺了顺南昭的头发：“其实也没什么，家里肯定还有一点积蓄，而且我很快就可以毕业赚钱了，不要担心。”
南昭食难下咽，干脆放下筷子：“那张叔叔呢？”
“等处理结果吧，无论怎么处理，都是他先做了错事，后果也要他自己承担。”他说得坦荡，但眼里却迅速升腾起热气。
法律上，张复生或许确实不是个好人。
但他一直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即使他桀骜，任性，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乖儿子，父亲却一直爱他维护他，尽可能地让他过最好的生活。
张扬知道，所以才更加无法接受现实。
“张扬。”
“嗯？”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或许你也不需要我的安慰。”南昭的声音在颤抖，她把手覆到张扬手上，直到两人的体温逐渐融为一体，才缓缓接着说，“以前，我最期盼的事情就是长大，长大到能离开妈妈，现在才发现这还不够。”
她吸了吸鼻子，眼睛已经红了。
“我还要更加努力长大，长大到可以和你一起面对所有的事，然后保护你。”
保护张扬。
她始终是这样想的。
南昭迅速地擦了一下眼泪，顾不上食堂里不时投来的好奇眼光，将张扬搂进了怀里。
*
父亲出事后，张扬不知用什么法子辞了校排球队，将所有精力都放到了专业上，课后还接一些外包的活。
张扬和很多学长关系要好，学长们有外包的活便介绍给他，虽然才大一，但他价格低手脚快，既能写简单的网页，又能去线下组装，找他的人不在少数。
两人有空时还是会一起吃饭，南昭问起近况，他也只说挺好，赚得挺多。
南昭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找各种由头给他送吃的用的，聊些最近遇到的趣事，想让他开心一点。
大一每周都会有一次集体班会，5月，大家都换上了清凉的春装，南昭穿着新买的碎花裙，外面套了一件薄开衫。
刚到班会教室，便见许多同学用玩味的眼神望向自己。
“我衣服怎么了吗？还是脸上有什么？”南昭疑惑地问室友。
“没有啊，美着呢。”王娜娜上看下看都没发现问题。
南昭还是觉得奇怪，在最后一排坐下，刚拿起手机，前排的人转过头来，俨然是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