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做了个时兴的发型,斯文败类的眼镜挂在鼻梁上,却没法掩去令人生恶的目光:“南昭,听说你男朋友在帮人修电脑啊?”
南昭心里那根弦猛然绷紧,总算明白过来今天那些眼神是怎么回事。
见她沉默,班长更加得寸进尺。
“不是听说张扬家里条件挺好吗,我看他新鞋新手机换得蛮勤快啊,原来是替人修电脑赚来的啊?”
他的话句句都意有所指,南昭听不下去了,反问:“关你什么事?”
“当然不关我的事了,只是看你受委屈,有点心疼。”班长笑了下,“毕竟有个修电脑的男朋友,说出去也不光彩吧。”
即使是自己讨厌的李今,至少也会伪装成善意的样子,可班长却不,他妄自揣测又捏造是非,恶意直白得令人作呕。
南昭仍不说话。
班长自觉无趣,冷笑了声,回头前还问了句:
“后悔不?”
这句话他没直说,但南昭知道他指的是曾经对自己表露好感,自己却委婉拒绝这件事。
此刻南昭没有化妆,清清淡淡的一张脸,笑起来却眼波流转,带着一股清纯的妩媚。
班长最喜欢她这幅样子,多望了一眼,便听到眼睛弯弯的南昭说:
“后悔没把你踢残吗,那挺后悔的。”
说完,瞬间收起笑意,仿佛刚刚只是幻觉。
南昭觉得自己应该变了很多,至少以前她可说不出这样的话。
张扬说做人这两个字简单得很,做自己就是做人,做别人不如去学演戏。
现在她说了,做了,爽了。
班长没再来骚扰自己,南昭却走了整节课的神。
即便是口头上占了上风,但愤怒依然溢于言表,南昭回寝室后气得手都止不住地发抖,在阳台吹了好久的风才勉强冷静下来。
王娜娜围观了事件的全程,在南昭吹风时,从同班的老乡那儿打听来了事情始末。
原来是班上一位男同学的哥哥办了家小公司,找朋友上门组装电脑,没想到朋友临时有事,去不了,但承诺说帮他找个首都大学的高材生来装。
哥哥觉得稀奇,电脑装好后,跟弟弟说起这个小插曲,弟弟说他肯定被骗了,首都大学的学生干嘛来做这种事,又没几个钱。
哥哥觉得朋友不可能骗他,说首都大学学生怎么就不能组装电脑了,更何况他还知道那个人是学软件工程的,叫张扬。
南昭恋爱从未低调过,几乎全班同学都知道她男朋友叫张扬。
哪有比八卦更能让人肾上腺素飙升的事呢,这事一传出来,迅速席卷了大半个班级,因此便有了班会上玩味的眼神。
对于这整件事情,南昭只觉得迷惑和不解。
大学勤工俭学的事例数不胜数,甚至自己班上也有许多贷款上大学和半工半读的同学,大家一边觉得他们刻苦,努力,励志,一边却用那样的语气议论张扬。
她无法接受。
*
取代八卦的永远是新的八卦,大家的话题很快从张扬变成了刘扬李扬赵扬,南昭知道很多人还是在背后议论自己,但她现在硬气得很,来一个骂一个,这段时间以来,好歹再没人敢跳到她面前了。
但她也敏感地察觉到,自己和张扬见面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最开始每天都见面,后来张扬说忙,两人见面的频率减少到了一周两次,最近张扬似乎接到了什么大项目,至今他们已经足足半个月没见过面了。
南昭打开Life,张扬的上一条日记还是一个月前。
明知道张扬不会是故意的,可还是有股莫名的沮丧。
正想记点什么在Life里,爸爸来电了。
“喂,爸爸。”
“小昭啊,在干嘛?接电话接得这么快。”
南昭如实说:“在玩手机。”
“小昭,你之前说有张局的消息一定要告诉你……”
“处理结果出来了吗?”南昭觉得,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突突跳了起来。
“嗯,出来了……”
之前听爸爸说,张扬爸爸被双规后,张家的财产就被冻结了,家里的房产,珠宝首饰,字画全都被登记在案,什么都动不了。敏姨想出去找工作,但她都这个年纪了,又这么多年没有工作过,根本就没有公司愿意要。
现在敏姨全靠张扬转回去的钱过日子,每天浑浑噩噩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一下苍老了十岁都不止。
“出来了,确实有受贿行为,还挪用了工程款,前前后后有两三百万。”毕竟是曾经的领导,还是这么多年的邻居,南杰心里也不好受,“工地上死了几个工人,之前以为是施工失误只能认栽,现在查出来是因为工程款被挪用,用了三无材料才导致的建筑坍塌,现在工人家属天天到张扬家闹。”
南昭知道张扬应当比自己更早得到消息,她手上发软,几乎要握不住手机。
“小昭,爸爸不会要求你一定要做什么,但和张扬在一起太累的话,就分开吧。”
分开,怎么可能分开。
手机滑落到床上,南昭在没有人能看见的地方无声地流泪。
南杰“喂”了几声没人回应,以为是信号不好,挂断了电话。
窗外天已经全黑了,寝室里没有开灯,其他室友今天约着出去逛街还没有回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但一想到张扬此刻不知道在干什么,不知道他好不好,心脏便像被刀剜了一样钝痛。
呆坐了许久的女孩很慢很慢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
她根本保护不了张扬。
她什么都做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变故一早就在大纲里,也是两人成长的一个重要阶段,但还是有点怕自己之前铺垫得不够,大家会觉得突兀,其实前文也有稍微提到过这个项目,而且张扬在南昭拔牙那天就收到消息了,只是当时他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没有告诉小昭。
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