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门上挂了盏灯笼,正巧风急,将它吹得摇摇晃晃,守门的护卫便将它摘下来提在手里。
江奕涵单手抱着昏迷的胡翟下了马,边往东厢去边面色不虞地吩咐道:“去点安神香,再添床暖被在我榻上。”
阿碧点点头,慌忙往屋里去。阿冉方一看他染血的半边肩头就惊得叫出声来,跟在旁边直跳脚:“去个街会怎么还伤了!是不是被这小兔崽子害的!”
江奕涵脚步不停,目光微冷:“别嚷,你悄悄去传顾医师来。”
阿冉恼恨地一跺脚,转身跑出了院门。
房内已点上一线白檀,清淡怡人的香气飘散开来,整晚的纷乱好似终于找到了出口,悄悄流泻出去。
江奕涵将胡翟的外衣全部脱下,又将染了血的狐裘一并扔在一起,低声吩咐阿碧:“先藏起来,等三更在后院挖个坑埋掉。”
阿碧镇定地接过衣服,转身走出房门。
江奕涵拿过一侧木盆中湿热的帕子,亲手给胡翟擦净脸上已经冰凉干涸的泪痕和血迹。
他动作轻缓细致,一点点将那张被血染污的小脸恢复原状。
不到半盏茶的时间,顾医师跟在急慌慌的阿冉身后赶到。
他提着药箱直奔江奕涵去,围着他来来回回看了三四圈,又上手摸了摸江奕涵的肩膀,一脸困惑:“老夫实在没看出世子哪儿伤着了。”
阿冉也目瞪口呆地看着已换上素袍的江奕涵:“世子,你……你肩膀没事?”
话音未落,已被江奕涵眼尾扫得噤若寒蝉,讪笑着后退道:“那我去给顾医师泡杯茶……”
待人走净,江奕涵才引着顾医师到床边。
顾医师面色惊疑,不禁低声问:“敢问世子,这位是?”
“顾医师,您与家父是多年好友,我也不瞒您。”江奕涵微微一顿,声音轻不可闻,“这个孩子,是胡族最后一脉。”
已年近五十、鬓角斑白的顾远之大惊失色,强自镇定道:“可还有旁人知晓吗?”
“厉将军。”
顾远之没再多问,为胡翟搭了脉,道:“脉象虚浮,怕是多日疲惫惊惧所致。”
江奕涵轻叹了一口气:“他今日……看到了家人的头颅。”
“心病须自医,我只能先开几副安神的方子。不过,世子,这孩子虽然可怜,留在宫中终究要惹出乱子。”
待将顾医师送出门去,夜已很深了,枯树在月光中投落几笔疏淡的影子。